木心谈耶稣
(2014-01-19 21:55: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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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心陈丹青程抱一文化 |
木心谈耶稣
夜读木心的文学回忆录,偶翻到木心年轻的照片,让人吃惊,他没有一点学究气和艺术腔,帅气逼人,意气风发,兼有刘德华梁朝伟的偶像气质,陈丹青先生在照片下写道,“……估计摄于上世纪六十年代初期,先生三十岁出头。那件毛衣的款式,我确信是先生自己设计的……”
显然,读木心不是因为他帅(先前既没有读过他的文章,更没有见过他的人),而是因为他的弟子陈丹青;而认识陈丹青,则是在《读者》上读到了他的一篇文章《人万岁》,其中有些段落深深的打动了我:
我问他当时多大,他说上初中。接着,他就正色起来,学他爸爸严肃的表情:“NO、NO、NO!听着,比尔,你哥哥被日本人打死了,但你要知道,汤米在亚洲也打死过人家的儿子!”
美国南北战争纪念馆中,双方阵亡将士一律立碑祭奠。据说西班牙内战结束,独裁寡头佛朗哥也将胜败两军千万炮灰合葬纪念。
去年我看《集结号》,很感动,导演模拟战争影像的真实美学,在中国电影史方面总算跨了一大步。故事也好,瞧那几位浑身血污的官兵临阵吼叫,彼此追问到底有没有听到集结号,我实在忍不住溢出了眼泪。同时也就想:对面敌阵蟑螂蚱蜢般一片一片被打死的性命,不但“血浓于水”,而且很可能是我军战士同乡同村的穷弟兄。
文章的结尾,陈先生总结道:
我的粗野的解释是:战争、革命、对抗、闹,反正你想弄死我,我也弄死你,但打过闹过,别忘了,你我都是人。
这篇文章读得我酣畅淋漓,又让我热心沸腾,大呼过瘾之余,决定拜读陈先生的大作。在当当网逛的时候,恰巧碰见了陈丹青的新作《木心文学回忆录》,其中在线阅读有这么一句:
每个人的来龙去脉是不一样的,血统也不一样。在你一生中,尤其是年轻时,要在世界上多少大人物中,找亲属。精神源流上的精神血统:有所依据,知道自己的来历。找不到,一生茫然。找到后,用之不尽,“为有源头活水来”。西方也把《圣经》叫做“活水”。
读书是为了发现自己。
昨夜一口气读了十讲(117页),最打动我的还是木心谈的耶稣。
尼采说:十九世纪,上帝死了。
接着说道,尼采反上帝,但奉耶稣为兄长。尼采即因嫉妒耶稣而疯狂。奇迹。两千年仍使世界着迷。
我骄傲,因为我一直糊涂,一直迷恋于耶稣。“明天有明天得忧虑,今天的忧虑今天当。”这已超越哲学、宗教,就是一片爱,一片感叹。
耶稣的知名度来自误解。当不含恶意的误解转为饱含恶意的曲解-----十字架就来。
耶稣被钉在十字架上,对他的门徒说,原谅他们(刽子手)吧,因为他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这一刻,我仿佛看到了众门徒困惑的眼神。
其实,众门徒也不懂得师傅在说什么,就如同刽子手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一样。
诚如尼采所说,真正的基督徒只有一个,即耶稣。
木心先生对此感慨:善,因是无报偿的,才可爱;恶,因是无恶报的,才可恶。
先生接着写道:
耶稣的志愿,章节分明。该逃的时候逃,该说的时候说,该沉默的时候沉默,一言不发,该牺牲了,他走向十字架。最后他说:“成了。”
爱,原来是一场自我教育。
两位大师,心照不宣,在耶稣这里相会。
讲耶稣,先生讲了四讲,还恋恋不舍,末道,“……总共做了四讲,终究言不尽意,很对不起耶稣。”
这一句“很对不起”,让我心生震撼,耶稣于先生而言,好像不是上帝,犹如多年不见的故人。
我想,这也是我们需要的耶稣。
也是我们喜爱的耶稣。
先生称耶稣是自己文学的引路人,钟爱有加,我们不知道的是,先生不仅研究基督教,佛经,儿时还做过几天和尚。
诚如先生自己所言:实实在在说,我之所以读佛经、读《圣经》,继之考察禅宗六祖,又泛泛而论地探索了经院哲学,命意大致有二:一、真理有无可能;二、精神上的健美锻炼。
一句话道出缘由,那就是寻求精神上的自我。
在开篇前,先生还幽默了一把,仿孙中山辞令,述说了自己的初衷,陈丹青先生这样笔记道:“余致力宗教探索,凡四十年,其目的在求我个人之自由平等,积四十年经验,深知欲达到此目的,必须申请出国,并联合世界上的真诚待我之朋友共同努力,以求贯彻”
可谓,言简意赅,回味无穷。
忽想起曹雪芹在红楼梦里自嘲诗:满纸荒唐言,一把辛酸泪;都云作者痴,谁解其中味?
回看木心这番辞令,看似荒唐之言,却把把都是辛酸泪。当今,解其中味的年轻读者想必不在少数。我想,没有广大年轻读者的共鸣,这本木心先生口述,陈丹青先生笔记版的《文学回忆录》也就不会应时而生了吧。
注:木心本名孙璞,字仰中,号牧心,笔名木心。1927年出生在乌镇的木心自幼迷恋绘画与写作,在文学、艺术上颇有造诣,部分散文与小说也成为美国大学文学史课程范本读物,并作为惟一的中国作家与福克纳、海明威作品编在同一教材中。2011年病逝于乌镇。
如此看来,先生与耶稣神交,已属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