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断情雾莲，了却前缘

 

时光，静静的流淌着，不知不觉，玉龙中毒已将近一个月，而因为毒发频繁，半个月前尚能偶尔下床走动的他，如今只能虚软无力的缠绵病榻。

 

因消息封锁禁闭，纵然玉龙下榻州官别院，但由于赵羽对州牧下令不许泄露任何风声，更不允许任何人前来打扰，因此，玉龙的身份，到现在，依旧没有几个人知道。

 

此时此刻——

 

“丁五味！！！！”

 

略带愠怒的声音将走神的某人思绪拉回外加吓了一大跳，“石头脑袋，我不是聋子，不用叫的那么大声。”难道他不知道什么叫人吓人，吓死人的吗？

 

“这是我第三次叫你了，如果不是你前两次没反应，我会提高音量吗？”冷冰冰的声音，没有丝毫的温度，也许，是某人日益孱弱的身体，让众人的气氛日益沉重压抑。

 

无意与他有过多的争论，五味此时只关心他想关心的，“现在徒弟毒发昏睡的时间越来越长了，珊珊还是老样子吗？”

 

一提到“珊珊”，赵羽的神色，柔和了几分，连语气也不再冷冰冰的了，“老样子，公子昏睡，她便寸步不离，茶不思，饭不想的，真担心她吃不消。”到现在，他才明白珊珊对公子到底有多么的死心塌地。

 

“唉…..”五味无奈轻叹，珊珊的状况，确实很让人担心，但是…….

 

“有话快说，不要吞吞吐吐的。”五味婆妈，他可没什么耐性。

 

看了赵羽一眼，五味心虚的开口了，“其实……噬魂散的解药，我早就找到了，只是…….”

 

“只是”后面还没说完，五味便被赵羽半拎在空中，直奔玉龙寝室，“早说嘛。”这是五味再昏昏沉沉之际唯一听到的一句话。

 

等他回神之际，珊珊早已满眼期待的看着他，“五味哥，找到解药了是吗？既然找到了，那天佑哥是不是有救了？”

 

“珊珊，你先听我说，这解药是找到了，只是…….”看到珊珊的神态，五味更加心虚了。

 

“只是什么？”一听到转折，珊珊立刻激动得揪起五味的衣襟。

 

在赵羽冰冷的目光逼视下，五味看了珊珊一眼，再看向瘦的只剩下皮包骨的玉龙，为难的开口了，“只是，这解药还要配上一味药引，名叫断情雾莲。断情雾莲，莲如其名，断爱绝情，服下此莲，必须心中无所爱，否则比噬魂散毒发之时更痛苦，因此，服下此莲之人也会因这雾莲的药效，把心中挚爱忘却，爱得越深，忘得越彻底，他日回想，定然让服下此莲之人痛不欲生……..”换言之，服下雾莲做药引的解药，可以换回徒弟一命，但是此生不可能再爱；不服下雾莲，则是必死无疑；不论哪个结果，对珊珊来说，都是致命的。

 

就在珊珊于五味将要僵持之际，床上一个微弱的声音，把众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住了——

 

“不……….我绝不服下断情雾莲……..”语气无力，但态度坚决。

 

“可是，徒弟，如果你的毒再不解，那就真的没时间了。”如果可以选择，他又何尝愿意面对这样的结果？

 

“不用再说了………”坚决的别过头，玉龙不再看众人一眼，有些事情，一旦遗忘了，便是一辈子的遗憾，他这一生经历过太多的遗憾了，只想在自己的能力范围内，留住自己想要留住的东西。

 

就在五味打算再次开口之际，原先在一旁沉默不语的珊珊忽然红着眼开口了，“天佑哥，今天天气很不错，我们到外面走走。”淡然的语气，仿佛适才的激动只是错觉。

 

微微的点了点头，如同几天前一般，玉龙在赵羽的扶持下披上了外衣，坐上了轮椅，由珊珊默默的推着他往外走——只有这样，才有二人真正独处的时间。

 

迷离的眼神，让他忽略了珊珊，赵羽，五味之间的眼神交流。

 

清凉的横廊上，珊珊慢慢的推着玉龙，感受着这初夏带来的舒爽。

 

“天佑哥，你可曾后悔过，为珊珊挡了这一镖？”似是无意，珊珊轻声开口了。

 

轻轻的摇了摇头，迷离的眸子里漾出了一抹异样的情绪。

 

努力吸了吸鼻子，带有些许鼻音，珊珊还是忍不住开口了，“谢谢你。”她心里清楚，此生欠他的，怎一个“谢”字了得？

 

“一个人，如果……眼睁睁看着自己心爱的人受伤，却连自己心中最想要保护的人都保护不了，那这个人还有什么资格拥有他心中所爱所给予的完整爱意……”人之将死，再多的隐藏，不如坦然相告。

 

“天佑哥，你可记得“半剪红梅为凭证”？而今太后亦已找到，天佑哥可愿履行当日承诺，给珊珊一个交代？”有他的一句，不管日后如何，都足够了。

 

轻轻摇头，他似乎想要辩解。

 

看出了他意图的珊珊，连忙以手捂住他的嘴，恳求的开口了，“什么都不要说，让珊珊自私一回，了却珊珊相当你妻子的夙愿，可好？”嫁予他，不是因为他是司马玉龙，也不是因为他是楚天佑，仅仅是因为，他是世上唯一一个愿意舍命为她的男子，舍命只为她，有这份情，足以。

 

垂眸看着那覆在唇上的玉手一眼，有那么一瞬间，水雾自他眼底消逝。

 

默然，点头。

 

笑颜，绽放。

 

小心翼翼的从轮椅上将他扶靠至凉亭，她坐在他的身侧，如同两人往日站在一起的高度差距一般，一方绣帕，轻轻盖在自己的头上，“我准备好了。”语气里，无尽的娇羞。

 

眼眶微微泛红，此时的玉龙，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顾，他只知道，面前的女子，是他此生的挚爱。

 

颤着手，小心翼翼的掀起绣帕，帕下的娇靥，美艳如待嫁新娘。费力的拭她眼角的泪珠，他报以满足的一笑，“别哭….你..好美…..”

 

倾身上前，她深深的吻住了他那冰冷的薄唇，世间万物，仿佛在此刻戛然而止。

 

半晌，她方才恋恋不舍的放开他，轻轻将他两鬓的发丝理顺，“天佑哥，如果可以，珊珊真想自私一回，可是珊珊不行。”

 

感觉气氛不妥的玉龙刚要开口，自己的行动便以受制于珊珊，“天佑哥，你应该知道，与其要让珊珊失去你，倒不如让你把珊珊忘了，而后，我们，再有重来。”“重来”二字方出口，珊珊的眼眶早已泛红，大颗的泪珠，呈随时滚落之势。

 

此时，他才发现赵羽早已立在他的身边，似乎蓄势待发，无视他那狂怒的眼神，正将那药碗一寸一寸的向他逼近，直至到他的唇畔，没有任何前兆，他的下颌便被珊珊牢牢固定住了，“公子，得罪了。”话落，赵羽当真把整碗的汤药灌入玉龙口中，任由玉龙双眼暴睁看着他们。

 

整碗汤药涓滴不剩的灌入他的口中，慢慢的，他的眼睛开始合上，慢慢的，他安然入睡——这是这一个月以来，他在睡梦中，唯一一次没有痛苦的痉挛。

 

“睡吧，好好睡一觉，明天醒来，一切都好了。”拥着昏昏欲睡的他，她一直在他耳边低语，似乎在安慰他，也在安慰她自己。

 

赵羽静静的看着二人，拿着空碗的手轻轻的颤抖着，心底早已埋下的爱意，悄悄的开始生根，发芽——公子，如若你当真把珊珊彻底遗忘，那小羽自当遵照公子的交代。

 

【第十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