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相逢

 

不知不觉，两个月过去了，而哑女的肚子也五个月大了，像个小西瓜，冯寡妇看到了总是忍不住要调侃她一番，说得哑女每次都满脸通红的继续回她的小屋子纺纱，因为哑女住的小屋子是冯寡妇的丈夫留下来的，因此她们住得十分近，只有一条篱笆之隔。

 

这天中午，天灰蒙蒙的，一直小雨不断，冯寡妇一脸焦急的拉着村里的大夫进屋。

 

而哑女一看到冯寡妇难得的焦虑神色，心中不由跟着紧张起来，连忙放下手中的活，到冯寡妇的家看看发生什么事了。

 

一进门，哑女就听到了大夫的歉意的声音，“对不起，你的孩子病得太严重了，老夫真的无能为力了。”

 

“不，不，不，大夫，你怎么可以这样说呢，你可是我们村里唯一的大夫啊，怎么会无能为力呢？求求你了，大夫，救救我的孩子吧。”冯寡妇死死的哀求，奈何大夫还是决然离去了。

 

“哑女，”冯寡妇一看到哑女，无力的坐在地上，眼泪再也止不住了，“我的孩子病得很严重，大夫都束手无策了，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啊？”每个孩子都是父母的心头肉，纵然冯寡妇再凶悍，她也是孩子的娘啊，孩子出事了，当娘的又怎么能够安心？

 

哑女先是无声的看着坐在地上哭得肝肠寸断的冯寡妇，然后，她走到了冯寡妇的面前，扶着腰自己的腰，小心翼翼的蹲在了她的面前，紧紧的握住冯寡妇的手，坚定的看着她，想要借此传递某种信念。

 

冯寡妇明白，她是要她不要放弃。然后，毫无预兆，哑女放开了她的手，小心翼翼的站起来，转身从她那里拿了一把伞，再看了她一眼，还没等冯寡妇站起来，她便消失在雨幕之中了。冯寡妇知道，她那一眼是什么意思，她要告诉她，她现在帮她找大夫，要她好好照顾自己的孩子。看到哑女消失在雨幕之中的瘦弱背影，冯寡妇的泪水掉得更凶了，她从来就不曾希望哑女会报答她什么，然而哑女却如此知恩图报，这辈子能够认识哑女，她知足了。

 

再说哑女快步往皇城走去，聪明如她，要去找五味帮忙。三个月前，她就已经知道他们回来了，至于他们为什么这么久才回来，她不知道，也不想知道，现在的她一心只想快点找到五味。因为下雨，道路泥泞不堪，因此哑女一路上都是小心翼翼的不让自己摔倒。

 

很快，哑女就到了皇城内，因为她穿着一身粗布衣裳，打着一把旧伞，所以行人都没有怎么留意这个孕妇，只是小心的不让自己撞到她。

 

几经转折，或者可以说是经过几番纠缠，哑女终于打听到了丁太医的的府邸了。太医府大气奢华，一看就知道是由丁太医“后天补救”过的。哑女默默的撑着伞，站在石狮子后面，看着太医府人来人往，却唯独没看到自己想要找的人，心中开始焦急了。

 

终于，她忍不住从石狮子后面走到了太医府的门前。

 

“哪来的农妇，丁太医的府邸岂能容你乱闯？”太医府看门的士兵鄙夷的看着哑女，这些天来找丁太医的女子何其多，但挺着肚子上门找他的，还是头一次看见。

 

哑女没办法发声，只好一手撑着伞，一手费力的比划着自己想要表达的意思。

 

“我们看不懂，你快滚。”另一名看门的士兵恶声恶气的冲着哑女发火了，原因无他，只因哑女没钱给他们。

 

然而哑女依旧没有离开的意思，继续比划着，守门士兵看到哑女还是这样，终于忍不住了，重重的推了哑女一把，这下，哑女失去了平衡，连退了几步，一脚踩空了，直直往后倒。

 

孩子！这是哑女此时唯一想到的，她本能的护着自己的肚子，绝望的闭上了眼睛，浑身紧绷着——如果孩子没了，那她也不活了。

 

没有预期的痛苦，哑女感觉到自己是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中。接着，便是一声威严的低喝，“是谁允许你们胡乱伤人的？”

 

闻言，守门士兵皆软倒在地，他们认得说话的白衣男子。

 

听到那熟悉的声音，感受到了那熟悉又陌生的怀抱，哑女本能的挣扎开了，低着头不敢看刚刚救了她一命的男子——她失策了，居然没有想到他会出宫看望五味哥，她不能让他认出她，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他认出她。

 

“抱歉，夫人，”白衣男子——玉龙以为是自己把哑女吓到了，歉意的看着她笑着开口了，“楚某并非有意冒犯，只是当时一时情急，还望夫人见谅。”不知道为何，这名女子让他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看到她快要倒在地上的时候，他的心居然有一丝抽搐感，使他本能的抱着她，娇弱的她尽管是有孕在身，却与他的怀抱如此契合，仿佛她生来就是属于他的怀抱。这个想法一出，玉龙马上被吓到了——珊珊至今下落未明，他居然对一名孕妇怀有非分之想，司马玉龙啊司马玉龙，你这是怎么了？不过，这名女子，他真的好像在哪里见过，思及此，玉龙再次直直的看向哑女。

 

五味闻声而至，却看到了玉龙正定定的看着一名穿着粗布衣裳的孕妇，不由得怒火中烧，顾不得君臣之礼，直接走到他的身前揪着他的衣襟大吼，“你看够了没有？珊珊如今下落不明，你却还有心情在这里看村妇，你….你…….”五味指着他，气得说不出话了。

 

赵羽见状，连忙把五味拉开，冷冷的开口了，“五味，你想干什么？”对国主不敬，是死罪啊，难道他当真不怕死？还是仗着跟国主的关系非同一般？

 

“想干什么？当然是替珊珊抱不平啊，那抚心自问，你何曾对珊珊公平过？”被赵羽一拉，五味更加愤怒了，只见他用力的甩开了赵羽的手，欲往玉龙的脸上挥拳，而玉龙却丝毫没有还手的意思——五味说的对，他对珊珊真的很不公平。

 

哑女见状，连忙抬头上前拉住了五味的手。

“珊珊？”赵羽惊呼。

 

玉龙闻声转头看向拉着五味的女子，当那张魂牵梦绕的清秀脸庞再次映入眼帘时，他居然不知道要跟她说什么，只是这样静静的看着她，然后慢慢的走到她的跟前，怜惜的抚上了她的脸——她憔悴了许多，看起来更加瘦弱了。

 

然而哑女却在抬头的那一瞬间便后悔了：好不容易平静了的心湖，如今再次因他而变得波涛汹涌了。以前的她配不上他，如今的她更配不上他。纵使他真的爱她，她已不再是她了，更何况他的心中只有殷殷。思及此，哑女仿佛触电那般，退开了。

 

“别走。”一看到哑女退开，玉龙想也不想，直接上前自后而前的抱着她。两名看门士兵的下巴当场掉到地上去了——这名哑巴村妇，与国主定然有着非同寻常的关系，他们完蛋了。

 

哑女奋力转头往他的肩上咬了一口，想借此让他松手，奈何他却死死抱着她不放，在她的耳边低语，“我不会再让你从我的身边离开的了，珊珊，给我一个机会，好吗？”

 

哑女置若罔闻，依旧用力的咬着他——她就不信他不放手。

 

可惜，她错了，她低估了他司马玉龙的忍耐力，更低估了自己在司马玉龙心中的地位。慢慢的，她的口中尝到了甜腥味，他的白衣浮现出了一排鲜红的齿印。

 

哑女看到了那片红，最终还是不忍的松口了，本来以为已经流干了的泪水，再次自眼角滑下。

 

这时玉龙终于觉察到她的不妥了，“珊珊，你怎么了？怎么一直不说话呢？”

 

哑女——珊珊只是看着他，默默的流泪，如果他知道她现在已经是哑巴了，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别哭，”玉龙细心的拭去她脸上的泪珠，温柔的把她纳入怀中，怜惜的轻拍着她的背，“有我在，一切有我。”珊珊不能说话，这是他看到了珊珊眼底深处的恐惧时得到判断，看来他不在她身边的这段时间肯定发生了很多事情，看到她那隆起的小腹，玉龙不由得想起了那一夜——孩子应该是他的吧，一想到她带着自己的孩子，受了那么多的苦，他对珊珊的愧疚更深了。

 

这次珊珊没有挣扎，只是静静的由他抱着，泪，依旧不停的流着，只是，这次，在他的怀里，她觉得无比安心。

 

“珊珊，来，让五味哥帮你看看。”看到珊珊流泪，五味也不由得心痛起来了，这时他的语气已经缓和不少了，生怕吓着这娇弱的人儿。

 

这时，珊珊才想起了她来这里的目的，连忙抽离玉龙的怀抱，艰难的弯下腰想要捡起地上的旧伞。

 

“我帮你。”玉龙大步上前，一手捡起地上的旧伞，一手扶着她，生怕她跌到。

 

这小小的亲昵举动，让珊珊苍白的脸上划过了一丝红润，但很快，她便恢复了焦急的神色，接过玉龙手中的旧伞，拉着五味，往城郊的方向走去。

 

匆忙之间，她再次失去平衡，差点摔倒，吓得玉龙连忙一手撑伞，一手环着她的腰，将她固定在怀里。他那难得的紧张神态，珊珊的心顿时被幸福涨得满满的，只见她慢慢的伸手反抱着他，当她看到了他那因她的动作而上扬嘴角时，她知道，所有的苦都是值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