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为“新娘游行”现场

图为“新娘游行”现场
今天一早起来去曼哈顿岛上区的华盛顿高地拍游行,主题是反对家庭暴力。对于家庭暴力,我最早的认识可能是冯远征和梅婷主演的《不要和陌生人生活》,那种无处不在的监视令人窒息。在纽约——据华盛顿高地的警官跟我讲——家暴更多的是肉体上的伤害,今天的年度游行就是为了纪念一位在1999年死于前男友枪口下的多米尼加女子。
这场游行有一个听起来很浪漫的名字,“新娘游行”(Brides’
March)。所有的女性游行者都要着新娘装或者全白的衣裳,男性则要穿全黑,以表示对1999年被谋杀者的悼念。那名被杀女子的名字叫Glayds
Richart,
前男友还是一名在当地颇有名气的政客。分手后,女子和后来的男朋友准备结婚,但是就在婚礼当天,前男友不请自来地到了现场,没有任何前兆地开枪射击,新娘穿着白纱倒在血泊之中。
Gladys的侄女告诉我,在后来的警方调查中,才发现前男友已经跟踪了她很久,虐待——至少是精神上的虐待——一直是存在的。只是在那个时候,尤其在一个以拉丁裔移民为主的社区里,女性的生死被看得没有那么重要。如果女性在分手后找了新男友,或者在恋爱中出轨,男性的报复性行为似乎被看作是可以接受的。而反之则不然。这也是游行的创始人Josie
Ashton在2001年刚发起游行时遇到的最大阻力。
“我们穿着白纱走在街上,就会有男人在路边喊,说这帮娘们儿干什么呢,疯了吧。”Josie没有退缩,她本人也是一名家暴的受害者。十几岁谈恋爱的时候,因为没有经验,对于男友的暴力认为是正常而且无处申诉的。一次,在迈阿密国际机场,男友当中打她并且揪扯她的头发,警察也只是赶过来把他们拉开,并且说别把飞机耽误了。
移民社区例如华盛顿高地的家暴程度远远超出了我的想象。今天我和250名左右的游行者一起完成了七英里的游行,途中和不少人做了采访,其中有一位是Jeannette
Ocasio. 她的二姐在87年死于前男友之手,而她本人也是一名家暴受害者。
Jeanette是一名很独立的女性,有自己的女性朋友圈子,也愿意多花时间和娘家人以及儿子在一起,她的前任丈夫为此感到吃醋,认为自己不是她生活的中心,对她经常拳打脚踢。
1988年,女儿一岁时,前夫带着刀回家,直截了当地问她,你爱我吗?Jeannette说不爱。前夫将刀刃一下捅进了她的肚子,Jeannette说她完全惊呆了,因为之前虽然经历过拳头,但没有想过前夫竟然能抽出刀来。他又问了她一次,你爱我吗?Jeannette仍然说不爱,多米尼加裔的丈夫将刀抽出来,又捅了一次。
所幸不是很深。身体略胖的Jeanette说,她的器官没有受伤,因为厚厚的脂肪保护了她。尽管如此,她一岁的女儿深深记住了那一幕,从此不能再看到刀。Jeannette本人也不能接受任何带有对女性施加暴力的电影。而在24年后的今天,她还会时不时梦到被刀捅的那一刻。而让她最感到伤心的,是现在女儿的男朋友也对她施加暴力。有一次,她看到浴缸里的血,说她的难过甚至要超过自己被伤害的时候。
除了Jeannette之外,我今天还接触到了妹妹被男友打死的姐姐、厨房被丈夫漆成黑色以示恐怖的妻子、被男朋友虐待的年轻女孩。一直住在上西区的我,无法想象仅隔几站地铁的地方,就有如此多的黑色暴力存在。我问33区的一位警员,这是否和拉丁裔的文化因素有关?她说有,但是不能仅限于这一点,因为华盛顿高地和往南的哈林区都以贫穷和低文化程度著称,这些都是构成家暴的潜在因素。
令人感到有一点曙光的是,“新娘游行”已经持续了12年,和其他保护妇女权益的组织、行动一起,他们已经唤起许多人对家暴的再认识。今天我和游行的队伍一起走时,路边有很多男人都为她们叫好,一起用英文和西班牙语喊着,“再没有对妇女的暴力!”
让人感到讽刺的是,我今天晚上到亚洲协会(Asia
Society)听泰国女总理英拉的讲座。当穿着合体的西装、草绿色的丝质衬衫的英拉出现时,她高高挽起的发髻和闪烁的耳坠显得那么华贵高雅。她穿着装饰着闪片的高跟鞋走到讲台前,用软软糯糯的泰式英文向大家问好,然后开始谈泰国的GDP发展目标、和东盟国家的关系以及国内腐败的治理——我的脑海中闪现的全是早上那些家暴受害者的眼神。
不到6个小时,我却仿佛经历了一个女性生命中最黑暗的瞬间和最受尊重的时刻。她们大概彼此无法想象对方的生活。
这是纽约,双面纽约。(图、文/包蓓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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