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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秋水微澜

    《二泉映月》，是我极爱的曲子。记得第一次听到，那时对阿炳尚不了解，对阿炳的苦难身世更是一无所知，但也不禁为其泣血般的深沉诉说动容不已。

    后来，看一部以阿炳为主角的纪实性电视剧，那是十年前的事了，剧名已忘却，但阿炳的苦难人生留给我的那份深深疼惜至今依在。衣着单薄破烂、双目失明的阿炳在冰天雪地的严冬里，流浪街头，以拉二胡乞讨为生。凄苦的岁月，在他的琴弦上流，无锡的雨，在他的发间眉上，凝成一缕缕浓得化不开的愁。

    我的泪，止不住汹涌......

    万籁俱寂的夜晚，阿炳来到惠山泉边，回想人世炎凉，一股深深的悲怆在心间缭绕不绝，缠得他的心泣血疼痛，那种痛，痛到极致。双目失明的他看不见惠山泉水中那轮皎洁的月，但他知道它在静静地倾听。尘俗中来来往往的路人，都沉醉于灯红酒绿的忙碌，没有谁听得懂也没有谁愿意听懂他弦上的诉说、他的那些愤和忧。只有那轮冰清玉洁的月，在哪红尘飞不到的去处，安静地独自聆听。它是如此耐心地理解他的悲苦，它为他的悲苦而凄然，一任他的悲苦濡湿了它澄明的眼它洁净的心。

    阿炳的世界，从他失明的那一天起，便永远沉寂在黑夜里，然而他不甘于沉沦，他偏偏要用失明的双眼，去寻求不再属于他的光明！历经世态炎凉，光明如何能复得？他用失明的眼，穿透了沉沉暗夜，看到的也只是人世的苦难和艰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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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他终于看到了，看到了那些眼睛明亮的人们无法看到的，那轮月的洁净、那片澄澈的水在深沉低吟。它们是懂的，懂得他的诉说，懂得他在凄苦人世间不屈的挣扎。

    月圆了、月缺，多少个轮回，它见证着他不绝的苦难；见证着他艰难的前行；见证着他在悲怆凄凉的人生荒野里，看不到路在何方的茫然！然而它也见证着，盲人阿炳即使寸步难行地跋涉于饥饿、寒冷、孤独、衣不蔽体、无处容身的人生绝境里，心中依然永存了一份不灭的希望，他执着于对希望的追寻，永不止息！

    他在追寻什么？他的希望在何处？或许阿炳自己也不知道，然而惠山泉中的明月知道。它轻依汩汩流淌的泉水，用心倾听他，它无声地不断给他灵感。阿炳蹲下身子，掬起一捧惠山的清泉，那是一杯人生壮行的酒，喝下它，涤净染满尘埃的心，他便有了气力继续明天的人生之旅。

    泉水轻轻流啭，明月依波浅唱。惠山的泉，是他的归宿也是他的起点；二泉的月，是他命中一曲不沉的舟！ 

    此后，再听《二泉映月》，心，便被如丝如缕扯出不绝的痛。

    很多曲子，第一遍喜欢，之后却渐渐泛不起心湖多少涟漪，直至最后的漠然相对。而《二泉映月》不是这样，每听一遍，都宛如在我眼前演绎着不同的生命场景。那一个个跳动不安的音符，沉重鲜明地呈现出一幕幕人世的悲苦辛酸、沉浮执着。我看到，这世间的每一个人，或许每一个人，都有他不为人知的许多艰辛、无法言说的许多疼痛，或许每一个人，都必要背负重重的负荷，然而无论怎样，他们总是以勇敢担当和承受的坚韧，不屈地艰难跋涉，一步步接近幸福的皈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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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哪怕人生总在如临深渊如履薄冰的境遇里，也要竭尽力气破茧成蝶，就如沉沉暗夜里的阿炳，竭尽平生最后的气力，只为，觅一曲幸福的皈依！

    我仿佛听见了，那些前仆后继前行的脚步声，在我耳畔沉缓地回响。

    这些脚步声里，有他、有你、也有我。

    从音乐里拔出沉溺的自己，回过头去，茕茕一灯下，是儿子埋首书堆的小小身影。我叫过他来，和我一起听音乐，他还小，对许多生命与人世的内涵还不懂得，但我知道他能听见，那些弥漫在音乐里的、永无止境的一声声回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