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是收获的季节，他们在秋天相遇，收获了爱情。然而，秋天亦是落木萧萧的季节，凄风冷雨摧折满地娇艳的黄花，他们的爱，终究经不住这样的冷与寒，当下一季秋风又萧瑟的时候，他们只能在秋影里挥手、转身，泪和秋雨洒进冷风，昏暗了各自的天地，却无法再回首......
或许，这并不是一个美丽的爱情故事，我要诉说的，只是一个人性的悲剧。
—— 文。秋水微澜
http://s1/bmiddle/70c40e3ex75ddf4dcdca0&690
一、
苏茉和秦川同年大学毕业，然后在同一家单位就业。
同时新到一家单位，自然会遇上许多同样的问题。同龄的他们，也就成了相互倾诉的对象。秦川并不比苏茉年长，但因从小生长在艰苦的农村环境，处事成熟、稳重，他总能在她迷茫时给予她拨云见日的指点，还有很多的理解和呵护，就像她的大哥哥一样。苏茉不算是很漂亮，但含蓄、婉媚，举手投足间处处透露出她知识分子家庭的良好修养，待人接物总给人以如沐春风的亲和力。
久而久之，苏茉对秦川有些依恋，秦川对苏茉开始迷恋，熟识他们的人都以为，他们恋爱了。
秦川也把苏茉当做恋人一样的爱着、呵护着，只有苏茉心里明白，其实，秦川少了些她一见倾心的恋人特质。她希望他才气横溢，然而他很平常；她希望那些下班的黄昏，他微笑着站在门前，轻轻拥她入怀，再款款送上一个轻吻，然而她看到的，总是系着围裙在厨房里忙碌的他，满身油烟味，见她回来，微笑着说一句：“饿了吧？一会儿就吃饭。”她希望他能记得那些重要的节日和她的生日，并给她带来浪漫的惊喜——哪怕是一份小小的礼物，比如情人节的一枝美丽的玫瑰、三八节的一张精致的丝巾，生日的一盒巧克力蛋糕，然而他总也记不住那些日子。
他实在不够浪漫，但她仍然是依恋他的。她依恋他在忙碌一天之后为她备好的那些家常菜，她依恋在她病倒时他细致入微的照顾，她依恋在水管家具坏掉之后他可以立即维修如初。
于是，有一天，当人们都把他们当做恋人很久之后的一天，他们如往常一样一起吃过晚饭，秦川第一次没有如往常一样收拾好一切便回到自己的宿舍。他走到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苏茉身边，把她拥进怀里，然后亲吻她。那天很冷，窗外飘着雪花，能听见那轻柔的沙沙声和着秦川加速的心跳。秦川的唇很暖、怀抱也很暖，苏茉没有拒绝。她恼恨自己的轻浮，她觉得其实自己只是把他当大哥的。然而她似乎又觉得有什么理由拒绝呢？只有不拒绝才是理所当然的。
秦川的吻越来越激烈，在他的吻里，苏茉心底也泛起了一些微微的波澜，但更多的，却是一丝理不清头绪的茫然。她一度想推开他，然而最终没有。
二、
他们的日子，就这样平淡如水地过着。是的，平平淡淡，波澜不惊，却又如水一般，在彼此的生活里不可或缺。
直到两年之后，双方的父母都忙碌着为他们筹备婚礼的时候，苏茉遇见了吴尘。
那是一次全市税务部门的青年论坛，苏茉和吴尘作为各自单位的优秀代表，都参加了演讲。
当吴尘风度翩翩走上讲台开始演讲，坐前排的苏茉把他的英俊潇洒、落落大方尽收眼底。吴尘的演讲真挚而厚重，深深地感染了苏茉，他的一字一句，似乎都走进了她的心里去，而他的翩翩风度和才气横溢，也走进了她的心里去。
也许，每个女孩子从知晓爱情这个字眼的那天起，就一直在做着某个关于白马王子的梦。见到吴尘的那一刻，苏茉蓦然明白，她的这个梦，原来一直为吴尘而做。
苏茉的演讲，因为吴尘，更添了几分动力和热情。她的婉媚和才气，也赢得了吴尘的倾慕。最终，吴尘和苏茉以很小的差距分别获得演讲的一二名。
颁奖典礼上，吴尘和苏茉并肩而坐。吴尘殷勤问候，苏茉彬彬回礼，一句简单的话，一个眼神，相互却已心心相印。
会议厅对面，是一家咖啡屋，名字为显眼的粉红——“伊人解语”，吴尘和苏茉一起走出会议厅的时候，指着咖啡屋的名字说：“很浪漫的名字，可以让人想起一些美丽的故事......”“不如，进去喝一杯？”吴尘接着说。
他们要了两杯热气腾腾的咖啡，喝得很慢，谁都害怕喝完咖啡后的别离。两杯热热的咖啡，就这样被他们喝到冰凉，而他们的心，却由凉喝到了热。
http://s7/bmiddle/70c40e3ex75ddf5d36d36&690
咖啡厅旁边，有一个小小的休闲健身场所，当吴尘和苏茉不得不离开咖啡屋的时候，都为发现了这个可以理所当然停留的地方感到惊喜。苏茉奔向秋千，吴尘用力把她推得很高，苏茉的心也随秋千荡漾。彼时，她脑中也曾闪过秦川的影子，然而只不过一刹那，他便淡在了吴尘的殷勤和热烈之外。
三、
虽然双方父母极力反对，虽然秦川极力挽留，但苏茉仍然义无反顾地往她的梦里沉溺，往她的白马王子怀里沉溺。她殷勤侍弄着和吴尘的温馨小家，编织着与吴尘携手白发的浪漫故事。
那的确是一段无比美好的日子。就像她想象的一样，每次的分离，哪怕只是每天的上班，吴尘也会在她额角印上一个留恋的吻：“亲爱的，再见。”每次重聚，哪怕仅仅时隔一日，吴尘总是拥着她说：“亲爱的，想你了。”那些特别的日子，她总能收到吴尘带来的意外惊喜。苏茉和吴尘都喜欢旅游，每逢长假，他们便一起流连于异地的山水人文之间。他们都热爱艺术：文学、演讲、美术、音乐......他们有太多的共同语言。那些日子，连风也百般柔情，连空气也无比甜蜜。
是的，这才是她渴望的爱情，吴尘才是她想要的爱人。
她多想一辈子这样下去，哪怕只是一个假象，她恨自己在那一天看到了那一幕。
不久，苏茉怀孕了，那天晚饭时，她告诉了吴尘这个消息，乍一听，吴尘惊讶得差点跳起来：“什么？”苏茉柔声道：“亲爱的，咱们结婚吧，我要为你生一个可爱的宝宝。”“不不不......”吴尘连连摇头，英俊的脸已然变色，“我们还年轻，我不想被婚姻和孩子拖累！我们现在最需要的，是发展自己的事业......明天，去医院做掉吧！”最后一句，是不容置疑的口吻。苏茉有些失望、有些伤心，然而为了吴尘，她愿意委屈自己。
第二天，晨起，吴尘已人去屋空，唯留一张字条：“记得去堕胎。我今天忙，不能陪你了。”苏茉拿着那张纸条，怅然看了许久，仿佛希望从那张冷冷的纸条里看到它背后的柔情，然而，冷透心扉，柔情何处？
四、
苏茉强迫自己吃了点早餐，她看看自己微微隆起的腹部，无比酸楚地朝医院走去。
第一次遇上这样的事，她有些害怕，而她更害怕的，是昨天吴尘对她的态度，她隐隐感到，那是一种预示。
或许是为了拖延时间，她没有乘车直达医院，而是选择了步行，一个人慢慢溜达在街上。
街上人流如梭，都匆匆赶往自己的目的地，苏茉突然间很茫然，她不知道自己的目的地在哪里。
茫然地挪动着脚步，她竟没往医院的方向走，却不知不觉来到了吴尘单位旁边的那片小树林。这里，曾经是她和吴尘常来的地方，多少次，他们在这里相依相偎、数着星星、浴着月光甜蜜情话。
苏茉觉得很累，找了个木椅坐下。
幽静的树林里，一阵嬉笑声渐进，苏茉朝嬉闹声处张望，一对恋人沿着林荫小道而来。他们甜蜜的笑语抚过苏茉荒凉的心深处，留下一丝暖意。
可是，那个身影、那个声音，似乎有些熟悉。
男人从怀里掏出一只盒子，递给女孩：“看看这只手镯漂亮吗？”女孩惊喜地叫道：“哇，太漂亮了！”男人在女孩唇上印上轻轻一吻：“祝你生日快乐！”“其实我要的礼物是......”“是什么？”“是你一刻不离地陪我一周。”女孩娇嗔道。“那好，我就一刻不离地陪你一周。”男人温柔许诺。
这一瞬、这一幕、这一切，让苏茉顿时惶惑、慌乱、惊惧，甚至窒息，因为，那个男人，不是别人，正是她腹中孩子的父亲，是她以为可以白首相托的吴尘！
他们朝她身边的小路走来，苏茉怒火中烧，她想冲上去甩吴尘两个耳光，质问为何昨夜还缱绻在她枕畔的他，今天却搂着另一个女人。然而她没有，还没等他们走近，她就赶紧从另一条小路上悄悄逃离了，她惊慌失措，仿佛做错事的那个人是她。
红颜未老恩先断，白首相携如梦遥！
http://s4/bmiddle/70c40e3ex75ddf6894d03&690
躺在医院的手术台上，苏茉心中已没有恐惧，没有伤感，亦没有惋惜和留念，有的只是一份冷冷的坚决。
她不感觉疼痛，她只是突然记起秦川，记起他对自己百般的呵护和宽容，记起自己狠心地弃他而去，记起他隐藏起疼痛的目光对她伸出手：“我祝你永远幸福。”
幸福？属于她的幸福如今何方？但于这一刻她突然明白......其实，幸福曾经离自己那么近，它以最朴实的姿态悄然无声地来到她身边，而她却浑然不觉。当那炫目的浪漫以诱人的姿态袅娜而来，她便不顾一切地丢弃了毫不起眼的幸福，追逐浪漫而去。
为何偏要付出了沉痛的代价之后才能明白，幸福原本触手可及？而明白之后，幸福却已然远离！
不记得有多少天不曾去上班了，苏茉把自己反锁在屋里，蜷缩在屋子的一角。
电话铃急促响起，一阵又一阵，是吴尘吧？她就要从他的世界里彻底消失，接电话已没有任何意义。电话固执地响着，她拔掉了电话线。
敲门声急促响起，她躺在屋子一角，在一大片血泊之中，已无力动弹。渐渐遥远的意识里，她听见秦川焦虑的呼唤。
一切都结束了，秦川，再见！她感觉自己的灵魂幽幽飞离了躯壳，越来越微弱的思维里，除去残留的几许对秦川的留念，便全是解脱的轻松。
五、
奈何桥畔，苏茉被秦川拉了回来。
苏茉沉睡的意识里突然射进一束亮光，她睁开眼睛，透过镂空的窗帘，一片阳光照在她脸上。她看了看四周，洁白的床单、洁白的被盖、洁白的墙，床边架子上，高高吊着输液瓶，床边躺椅上，秦川盖一床薄薄的棉被，脸朝她的方向睡着。
苏茉记起自己堕胎手术之后，因情绪波动和调养不当引起的大出血，她知道是面前这个自己曾经弃如敝履的男人救了自己。此时，他熟睡着，头歪在一边，脸色有些憔悴，眉峰轻蹙，似在无声地诉说心中的悲苦。一股深深的疼惜突然自心底升腾，她把脸扭向一边，泪已潸然。
在秦川的精心照料下，苏茉很快康复。
一个阳光明媚的天气，秦川接苏茉出院。“今天天气真好啊！”走在医院的林荫道上，秦川说。“是啊，天气真好。”苏茉点头。“一起喝杯咖啡吧。”“嗯。”
伊人解语，很怀旧的店名。恍然间，苏茉忆起，这是她和吴尘第一次约会的地方。
两杯热腾腾的咖啡端上来，他们静静地喝着，内心里都有许多话，却一时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终于，秦川打破了沉默：“茉茉，到我那儿去吧。一切还依旧，就如你离开之前一样。”
苏茉看着秦川，很安静地看着。片刻，她凄然笑道：“一切还依旧，只有我们回不去了......”
是的，回不去了，就像两天前吴尘来找她，她对他说的一样。他们之间，从此永远隔着一道抹不去的伤痛。苏茉说：我小小的心无法逾越。她知道，秦川也无法逾越。虽然，他们仍然爱着。
时光一点一点逝去，咖啡渐渐变凉。
http://s14/bmiddle/70c40e3ex75ddf6f5b1fd&690
六、
走出咖啡厅，苏茉回头，看了看店名，伊人解语，她笑了笑，然后转身。
“能陪我荡秋千吗？”就要走过秋千架的时候，苏茉低声问秦川。
苏茉坐上秋千，秦川把她推向高处，然后自己也坐上了相邻的秋千。
秋千越荡越高，她的往前，他的往后，看着秦川离自己越来越远，苏茉突然有些怅然若失。那些如烟的往事，在她脑海里如快镜头般一幕幕飞速回放。
他们的秋千荡到最高点，然后反方向运行，终于，他们又将交集。
越来越近了，越来越近了，然而，只不过一刹那，又渐渐远离。在交集的那一刻，苏茉终于忍不住，哽咽着叫了一声：“秦川......”他没回答，或许他听见了，或许没有，这已经都不重要，只是，这一声呼唤里，有多少往事，有多少遗憾，有多少不舍，又有多少无奈和无望！这一声呼唤里，融进了她万千欲说还休的心事！
秋千，此起彼落，他们擦肩而过。
加载中，请稍候......
加载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