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六千米到六十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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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六千米到六十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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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金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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耽于西太平洋平静的海面,船上的工作向后顺延了两天,台风“圆规”外围便轻而易举地追赶并包围了老马所在的船组。终于返航了,这本是件令人兴奋的事情,可是此时无处不在的狂风巨浪引起船舶剧烈地摇晃,给设备和人员带来了巨大的不适和挑战。
从远海回归东海的旅程变得缓慢而漫长,原本庆功和欣赏美景的打算全部化作乌有。那些呼啸而至、连绵不绝的倾盆大雨和狂风巨浪,让甲板总是浸泡在水中,一刻也不得干爽。船上除了值班人员坚守岗位外,其他人员仿佛都蛰伏了起来,走廊里空荡荡的,甲板上更是人迹罕至,风声鹤唳。
老马摇摇晃晃地爬上甲板的扶梯。栏杆上厚厚的一层湿盐,很快沾满了他的双手;甲班上到处滑溜溜的,他脚下像是抹了油,要不是使劲抓住栏杆啥的,一定会被甩出很远。他有点头疼,胸腔里也排山倒海一般。他茫然地扫视了梯口旁的甲板,那里本来摆放了几盆“抗造”牌的绿植:一盆鲜艳无比的虎刺梅,一盆略微发白的亚麻,还有一盆小巧玲珑的金手指,此时,它们正躺在犄角旮旯里,浑身湿漉漉的、蓬乱不堪,不再是赏心悦目的花草,仿佛烂草堆一般。
老马心疼地冲过去,费力地抱起一盆,把它搬进某个空调间里,然后另一盆......拯救它们是一件费力不讨好的活,老马摇摇晃晃地几次差点摔倒,还被那些尖刺扎得满手是伤。“真是不识好歹的花!”老马忿忿地骂着,仿佛它们理应是通情达理的小人儿一般。
从甲板的楼梯口到空调间是咫尺之间,老马却感到格外遥远而困难;从六千米水深到六百米的岛链海区,在海图上不过很短的线条,在茫茫大海上却让人倍感煎熬、漫长而凶险。
“要是提前个一天两天返航就好了!是谁做了那么混蛋的决定?”有人在餐厅里大声嚷嚷着;而那个被称作“混蛋”的人猛地抬起头来扫视了一眼,然后低下头去强装没听见。
风雨终于渐渐消退了,宫古海峡就在前面。人们纷纷走上甲板整理物品、休息遛弯,那几盆花草也重新摆到楼梯的旁边。可惜,它们被海水浸泡过,奄奄一息的样子,仿佛经历了生离死别的磨难。从远方归来,本应该更加意气风发、娇艳夺目,恰恰在黎明前,是那最暗黑的时刻,它们成了落汤鸡、命悬一线。
每一个人都应该铭记,成功总是与失败和挫折结伴而行;而拥有忧患意识和强大的心理承受能力,经过周密地计划和不懈努力,才能达成圆满。每一次轻而易举的成功,不过是魔鬼给人们制造出来的苦难的钓饵和烟幕;而每一次成功前的艰苦卓绝,便如同黎明前的黑暗,是一枚最真实的试金石,考验着人们的意志和品行,只有经历了冷静思考和勇敢承担,才能品尝最终的胜利成果、抵达理想的彼岸!
过了宫古海峡就是东海了,船舶航行在母亲海胜似闲庭信步,所有人都喜笑颜开起来。海图上,水深逐渐从六百米变成五百米、四百米、三百米......
黑黢黢的夜色中,一个明亮的灯光在舷窗外如影随形般一直闪耀着 ,如夜行狼的眼。
“明早就到六十米深的近海了,看你还敢跟着!”老马一边自言自语着,一边不屑一顾地拉上窗帘。他疲倦地躺下,安然进入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