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男人和女人/荒唐人生/小说
(2012-12-19 22:20:41)
第十三章
男人和女人
女人从外面进来，她第一眼就看到她的男人笔直地躺在那里，仰面朝天一动不动。这已经是连续第三天了。女人一声不响地坐在了炕沿上。拿起笸箩里的针线，静静地缝补着一件破衣服。
夕阳的光芒从唯一的一扇窗子里照射进来，正好照在了汪显廷的脸上。那光芒是浓重的，在这浓重的光芒里，汪显廷的脸显得红润而辉煌，显得棱角分明，高光和暗影对比格外的强烈。他脸上的表情似乎是难以形容的；他的双眼深深地陷下去，躲进了暗影里，以致无法判断他此时此刻是睁着眼睛呢还是闭着眼睛。他的女人甚至觉得都不知道自己的丈夫是不是还有一口气。当然汪显廷略微起伏的胸膛让那女人排除这样的疑虑。女人一边做着针线，用眼角看着这个一动不动的男人。这么多年的风风雨雨，但是这个男人对于她始终是一个无法解开的谜。女人从第一天走进汪家的大门，她觉得自己的命运就是一个谜。她不会太多地去想这些事，就算后来这个男人和那个一里香搅和到了一起，她也没有太多的去想什么。生活告诉她一切都不是想出来的，只有去做。她坦然地承受着生命带给她的一切。当那一天，这个瘦小的男人由于害怕被农会的人给拉出去毙了，趴在她的肩头呜呜地哭泣的时候，她觉得这就是一个孩子，是她众多的孩子中的一个，一个挺难长大的孩子。
女人一声不响地继续补着衣服，那束红色的阳光此时已经移到了她的身上，但是她是背冲着那最后的光芒，她的整个的背影都是一片浓重的红色，冷眼看上去让所有的人都会为之一动。那似乎不是这俗世里的一种感觉，而是来这个尘世之外辉煌。当然没有人看到这一幕，冬季的夕阳下落得格外的快，那灿烂的红色很快就消失了。屋子里随之暗了下来。这一对经历了无数坎坷的夫妻就这么一个躺着，一个坐着，静静地度过这个傍晚。
汪显廷还是保持他那仰面朝天的姿势，一动不动，当光芒从他的脸上消失，他的脸无疑地显得有些单薄和苍白。汪显廷一直都不是一个健壮的人。
女人这一次没有再看她的男人。她放下了手中的针线，她出去但是马上又回来了，手里端了一碗水。她把水轻轻地放在里男人的旁边。还是什么也没有说。此时此刻，女人觉得她的男人根本就没有睡，至少也是醒了。她无法了解这个男人到底遇到了什么麻烦，此时此刻他在想着什么。她的心里头早就认定了这样的一个事实：这个男人是个异人。
字面上理解异人就是一个有异于常人的人。但是柳镇的人不这么用。能够被称为异人的在柳镇除了那个早就渺无音讯的南先生之外没有别的人了。女人早就认为自己的这个有些神经兮兮的男人是一个异人。寻常的人是无法理解一个异人的。这是女人心里的逻辑。所以她也不去琢磨这个瘦小的男人。她觉得一切都是天意，老天造出这么一个有些古怪的男人，一定有老天的道理。
屋子里这时候已经非常的暗了，躺在炕上的汪显廷看上去有些模糊不清。女人依旧做着针线，其实这样的黑暗中她已经看不见手中的活计了。但是她是不需要看的，她可以闭着眼睛补这些衣服的。
女人后来觉得汪显廷似乎是动了一下。但是她也无法确定。
女人开始说话了，不知道是对着汪显廷还是一个人在那里自言自语。
女人的意思是这房子眼下也太小了一些, 这么一大帮孩子们，特别女儿们也越来越大了…….
汪显廷在听了女人的这番话之后，就猛地翻身坐了起来，他捧起那碗水咕咕噜噜的喝了进去，但是他喝得太急，有一些水顺着他的嘴角流了下来。女人顺手递过去一条毛巾，但是她的眼睛自始至终都没有看过他。然后依旧在黑暗中补着衣服。
从那一个晚上之后，汪显廷似乎一下子就振作了起来。每天回到家，他开始彻夜地绘制图纸。他要重新翻建改造这一栋房子。
最终的图纸确定之前，汪显廷走到女人的面前他吭吭哧哧地说明了这么一个意思：他的设计中给自己弄出了一间独立的小房间……有些不大自然的汪显廷说，他就是为了可以在家里备备课什么的。女人点了点头，但是始终也没有抬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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