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ttp://s1/mw690/708e6b23hd2221b3c03e0&690今天是2012年的最后一天，我没想到，我这几乎从来不落泪的人，却在眼泪中度过了午餐的大部分时间。

和老妈像每天一样的午餐。因为明天是元旦，新的一年就要开始，所以我多做了几个菜，炒了一个豆腐，一个青椒，前者老妈能吃得动，后者我吃；煎了妻子给准备的贝尔湖白鱼，蒸了一碗妻子煮的八分熟的五花肉。鱼肉挑刺少的扒给老妈，蒸肉和肉汤给老妈拌饭。加上平时我愿意吃的蘸酱菜、凉拌裙带菜，也挺丰盛，算是迎新年吧。陪老妈这段日子每吃饭我差不多都要喝上一两多白酒或一瓶啤酒，目的是能陪老妈一起吃完饭，否则我十分钟就会结束战斗。今天我打开了一瓶啤酒，和每天一样照例边吃边喝，边听着央广“中国之声”播诵的新闻。

老妈81岁了，三次脑血栓加上冠心病、高血压，已经成了“老年痴呆症”队伍的预备队员。她几年前就不怎么能看明白电视节目了，对人和事儿有些失去了敏感和欲望，很多时候连自己家的孩子都叫不出名来，对我这唯一的儿子也是如此。本来话少的她，如今来了客人就更不会唠嗑了，想起一句话会反复说声上好几遍；去年打麻将就开始稀里糊涂的和了，今年则彻底告别了“麻坛”。每天和老妈在一起，我俩也唠不上几句嗑，吃饭的时候话算是最多的，但也就一件事儿唠上几句而已，深入不了。

午饭间，老妈始终看着我喝啤酒。突然她说，你喝酒挺好。话出突然，加上她说话不流利、咬字不清楚，我没听懂。又重复了两遍才知道她说什么。我说我喝酒怎么好呢？我爸喝酒你不愿意，不是还生气吗？老妈拌拌磕磕的说，你爸进屋就喝，还吐，不吃饭。哦，我终于明白了老妈的意思，是说我喝酒时吃菜、吃饭，和老爸不一样，所以她说我这样喝酒好。

是的，老爸曾和我说当年爷爷去世后为生活所迫，十来岁他便承担起养家糊口的重任，早早的接触到了社会，也就早早的学会了喝酒。后来，他对酒产生了依赖。他喝酒和一般人不同，吃菜吃饭时不喝酒，而是平时包括上班时倒上一杯“干啦”，几乎每天一斤白酒。特别是他写材料时更是酒不离手，真有“李白斗酒诗百篇”的味道。为了他的健康我们都反对他喝酒的方式和过量，老妈为此还时常和他生气。

一会儿，老妈又突然问我，你爸死时你多大？我说35岁。她又反复的问我同样的问题后，连连自言自语道，真快、真快......。她若有所思，似乎本来就是思维健康的人。她又说，那天（老爸突然脑出血离开的那天）她不在家......爸就是喝酒......等等。我听懂了她的意思，她为老爸发病那天当时没在家感到遗憾；她认为老爸早早过世是因为喝酒的原因。

这是我陪老妈后，和老妈唠嗑她思维最正常的一次。几十年前的一切她都记得那样清楚，思维、语言和逻辑都有条不紊，出乎我的意料。

这是老爸去世后，老妈第一次和我提起老爸。老爸已经离开我们21年，老妈在即将迎来82岁的时刻，在思维已经不够敏捷的情况下，却能用让人出乎意料的用一种正常的思维和语言同我谈论起了她的丈夫、我的爸爸，真叫我惊讶和感慨不已。此时她的反应、她的感慨，让你不会感觉她是一个平时只会一个人或呆呆或闭着眼睛，或坐或卧，已经有了“老年痴呆”症状，几乎没有什么欲望的耄耋之人。

听着老妈突然冒出的正常理智的话语，看着她那正常沉思的表情，我突然鼻子一酸，眼泪在我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夺眶而出。我迅速拿起面巾纸躲到卫生间，任惊喜、感慨和思念的泪水倾流。良久，我低头回到餐桌，用喝酒吃饭来掩饰红红的眼睛。但情绪依然无法控制，再次去了卫生间。这次回来我感觉老妈看出来了，因为她盯着我的脸始终目不转睛。她没再继续这个话题。我急忙喝完最后一杯啤酒收拾餐桌，转过身洗碗不让她看见我的脸。

一会儿老妈拍起手来，这是我让她锻炼的动作。之后一切似乎又恢复到了常态。可我却一时难以从惊喜、回忆和思念的情绪中解脱出来，全没了午觉之意，呆呆的坐在电脑桌前，老爸生前的一幕幕就像电影一样在我眼前掠过。

通过这件事，我突然发现老妈的思维似乎比原来清醒了。每次去厕所后我都让她把灯关了，但经常忘记，刚才我又提醒她，她说我老了，都7、80岁了，记不住。是啊，我为什么总是提醒一位行动不便的老人去做一件意义并不大的事呢？今天外面气温-35°，屋里的温度也不过22°左右，我找出一条厚毛裤让她晚上睡觉时换上，结果一会儿再去她的屋时，她冲我呵呵的笑了笑，指一指裤子说，我现在就换上了。我点头说换上就暖和了。这两件事老妈表现的就像没病一样，我真是高兴。也许老妈真的好了起来，也许老妈根本就没像我们想象的那样，甚至这也许是我的错觉，不管怎样，反正她健康就是我们的期盼。

2012年还有6个小时就要过去了，当新年钟声敲响起来的时候，老妈就82岁了，老爸则又离我们远了一年。

思念是痛苦的，但思念也是幸福的，因为我们姐四人有一位值得让我们思念的爸爸。这思念寄托了我们对爸爸的哀思，更寄托着我们对老妈未来健康的祝福。

没想到，我是含着泪水，带着对爸爸的思念，带着对妈妈祝福的心情，去迎接新的一年-----2013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