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杂谈 |
又是一年“别人家的平安夜”。
仍旧只送出两个苹果。
住了两年半的宿舍,一如既往地狭小拥挤。我被桌面上空的暖黄灯光包裹,莫名地滋长出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但这份安心立即便被网络上一晃而过的匿名歌曲评论击碎,环绕的手指不动声色地摩挲起温热的牛奶杯。
“放弃一个喜欢的人是什么样的感觉?我不删你好友,不拖你进黑名单,不取消关注,也不删你电话。我要做的就是,不愠不火,不冷不热,不悲不喜。我就是要你看着我的一切,我所有的动态,都与你无关却又在你身边不吵不闹阴魂不散。”
冗长的叙述,分明就是一颗颗分量十足的顽石,砸得人胸口生疼。听歌人的评论百来个字,可在我眼里不过三个字的意思:不甘心。
我为自己的一眼看穿,洋洋得意。
因为熟知不甘心的人伪装坚强的套路。以及,对自己曾作为“不甘心”践行者的小小自嘲。
退出“不甘心”的队伍,是前几天的事。
那还是头一次,发送生日祝福的信息过后,不用像以前惴惴不安地期待回复,一个人编织聊天的长度。因为只有我知道这四个字,是我给他最后的告别。
从冷硬的木质椅子上站起身来,舒展微微僵硬的四肢,低头把整张脸埋进康乃馨花束中,抬头的片刻我才想起,“也该换水了”。
百合香气甜腻,我还是喜欢康乃馨温软精致的花瓣。它是温柔和力量的结合。这样想着,我已滑入温暖的被窝,困倦悄悄爬上双眼。
刚进C大那会儿,我还是同期里颇有些雄心的女子。在某个月明星稀的夜晚,前辈挨不过我软磨硬泡,终于勉强带我去了每周五晚例行举办的英语角。没料到,我的雄心在那里破碎,死去的春心在那里复燃。
前辈只负责带到地点,便穿梭于人群中独自猎奇。我呆站在原地,心里十万八千遍后悔。
然后,男主角出现了。
柔软黑亮的头发,纯白的带帽卫衣,黑色的双肩背包。我用蹩脚的口语和他交谈,一个念头从心里一闪而过“大概是附近的高中生”。
令我十分后悔的是,若是我能够预见哪怕一丁点儿的未来,我当时不该和他提起吉他这个字眼。或许他就不会加我微信。或许后来我们就只是相遇但不会为对方回头的陌生人。
那时候我爱才,极力推荐他到我们学院的迎新晚会上弹首古典吉他曲。他爽快答应。从那之后便有一周至少一见的约定。
看得出他热心,为初来咋到的我介绍学校周边的好去处,并自告奋勇当了领路者。我们一起吃吃喝喝,从不敢自称吃货的我也跟着他妄自点评谁家菜缺盐少味;一起自习念书,我总是带上劳伦斯厚厚的小说,心有旁骛,丝毫没发现比往常慢了十余倍的读书速度;一起去咖啡馆刷夜复习,被他一句“下午看了看统计学,我教你怎么做计算题”感动得眼眶湿润;一起在校园某个暗不见光的角落随性而聊至凌晨两点,惊讶话唠的我也能做一个安静的倾听者···
时间在飞速旋转流失,我在欣然接受他的温柔与风度。
我以为是他当着别人的面塞入我手心的巧克力,是他拒绝别的男生要为我带路的强硬,是他做题前温柔地把另一只耳机塞进我左耳的细腻···我以为,这些才是他打动我的起点。
但梦境诉诸的真相却不是这样。画面像闪回的电影片段,比现实更显清晰。
从相遇那天起,我就被他的温柔细腻包裹而不自知。
他会把路痴的我送到目的地,会趁着回宿舍放吉他的机会拿零食塞到我手里,会在得知我和别的小伙伴熬夜跨年后买隔一天的电影票···
或许这些不过是他惯性对待朋友的温柔态度。可它们却一点点瓦解了我对我们之间“普通朋友”的定义。
如果我的灵魂可以脱身俯瞰,我敢肯定此刻睡梦中脸上的笑容一定可以完美诠释什么叫腼腆羞涩。
终于,长达数月排练的成果在舞台上获得还算不错的掌声。表演完节目后,他和我紧挨着坐在观众席间的过道上。第一次靠得那么近,第一次担心今夜之后还有什么再见的理由。
晚会散场,我的不安与烦躁却被他一句“难得头发做了次造型,给我拍个头像”惊得烟消云散。
为什么被惊吓?对学新闻的我而言,拍个人像并不算什么难题。难的是他比我更会拍,更挑剔。纠缠到凌晨他才勉强说,“好了,就这样吧。”
一定是解脱的喜悦没能及时藏住,他才会立即又补了句,“去吃个宵夜”。
在凌晨两点的漆黑夜里,便利店是唯一的选择。
顺着静谧的墙边,我俩一前一后,步伐似乎比平日慢了几拍。对方似乎有话想说却又不知如何开口。不知怎地,心跳突然砰砰砰快了几拍,周边的空气密度变大,厚重的气体垂直倾倒停滞在我身上。我艰难地屏住呼吸,等待着。
“我觉得你像是死了心的人,”我犹记当时他侧过头来望了望我的戏谑表情,“至少我还没死心。”
看好莱坞大片吗?就是那种压在身上的超级大怪兽顷刻之间化为乌有的感觉,一瞬间空空荡荡,一股乌烟从眼前飘走却什么也抓不住。
“接受你男闺蜜的告白吧,不挺好的吗?”
那之前,我很喜欢他。但那之后,不可以再喜欢他了。
这或许是一把他发起、我加入的暧昧牌局。继续下去,我没有赢的可能。稍感慰藉的是,一个“死心”的人即使什么也不掩藏,大概也不会让朋友起疑。
除非我决定结束自己的煎熬,让他远离自己。
四月天,空气微凉,绿芽初生。我买了一束漂亮的康乃馨想给自己力量。
我想要漂漂亮亮的宣告“我输了”。可翻遍衣柜发现没有一条裙子。
拗不过自己的固执,我踩着三厘米高的米白小皮鞋,穿着天蓝色及膝短裙套装,腿上套着不足以抵抗四月凉风的丝袜,姿态扭曲、身躯晃悠地站到他的面前。
趁着他眼里的惊讶还未完全消散,不疾不徐的语气,“我其实挺喜欢你的。”“不过以后路上碰到你,我会当你是陌生人”。几年前的事了,却还能在梦里清晰呈现,即便是他惊讶斗转愠怒的声音。“为什么再见面就成陌生人?”
“现在能遇到个聊得来的人很难。你不觉得我们很合拍吗?”“你看,还没来得急告诉你,我拿到两个国外研究生的offer。一个在美国,一个在英国。就算我现在答应你,我俩也没可能。”
……
他一如从前的温柔安慰,我才发现自己的决绝在他面前毫无施展空间。“那就请我喝杯东西压惊吧。我来之前可是打了好半天腹稿。”被自己故作俏皮的声音惊醒,我从被窝里弹坐起,看到手心晶亮的汗渍。
他还在美国。好几年了,我也没能再喜欢上谁,却一直被他发布在社交网站的一举一动牵绊。就如那听歌人般不甘心,自以为纠缠的是对方,其实不愿意放过的是自己。痴傻地幻想一百种重新来过的可能。
不知不觉,在反复的想念中把自己活成了他的样子。时间会把执念磋磨成细线然后消失不见。我没有料到那条生日祝福便是时间递给我的细线,像是一位满脸皱纹的白发智者把最后的决定交到了我的手中。点击发送,细线便消失不见。
从那之后,他的名字进入了再也不会开启的屏蔽列表,朋友圈那些假装不经意、其实为他而发的所有动态烟消云散。那一刻,有一股清新与爽快感悄然从头顶灌入脚底。
放弃喜欢的人虽然不甘心,但是有用。至少可以让心空出一块,期待下一次遇见。
我今年25岁,马上就要结束校园生活。
我曾想和喜欢的人谈个恋爱,最后没能实现。
我买了好几年的康乃馨,暂时没有变换喜好的打算。
我接下来打算出门寄个三方协议,那是个在他家乡的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