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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爱的小孩

(2013-05-19 17:06:48)

       想来,你就是在2013年新年的第一声鞭炮里,在我腹中悄悄生了根。

       那是我第一次离开故里,在遥远的北方过年,满大街都是鞭炮的硫磺味儿,焰火此起彼伏在夜空绽放,美不胜收。我站在院子里遥看着家乡的方向,忍着眼泪给我的父母打电话。亲爱的孩子,我哪里想得到,在我觉得自己尚未成熟、思乡惦亲的时刻,你,却已经让我成为了一位母亲。

       我们并非没有计划,甚至,我和你的爸爸都已经做好了迎接你的全部准备。新年过后,我们还计划着那场迟到的蜜月,想着在异国他乡的海风椰林里来一场浪漫的约会,想着如果你能在那个时候来到我们的小世界,那就再好不过。可是我亲爱的孩子,还没等我们把所有的行程安排妥当,你就在茫茫人海中提前选中了我。我甚至可以想象得到,你站在淼淼星空,脊背上雪白的翅膀犹如圣雪,你看到了那个站在焰火下思乡情切的我,看到了紧紧将她拥在怀中的他——你的父亲,你做出了一个决定——提前来到我们的生命里,从一颗小小细胞的分裂,到一个手足均全的小人儿——你用你惊人的生命力告诉我们,上一秒,我们是父母的子女,下一秒,我们就将成为子女的父母。

       是的,我们要拥有新的身份了,感谢你,亲爱的孩子,我为此荣耀,你在千万人里,选中了我们。

       在有了你的第一个礼拜,我一无所知。2013年的情人节,我们去滑雪,第一次穿上雪橇板的我,在尖叫和欢笑中摔了无数个跟头;去了悬空寺,在巧夺天工、令人瞠目结舌的高空悬寺中冻得瑟瑟发抖;我在北方的街头疾奔,在雪地里和你的爸爸嬉笑打滚;我提着几十公斤的箱子上楼下楼,在街巷的小店里和你的爸爸喝酒助兴,饕餮美食……可以说,所有准妈妈不该做的事情,我都做了个遍。可是我亲爱的小生命呵,你是那样的顽强,自由自在地在我的身体里,历经千辛万苦,经历了每一个美妙又神奇的片段,紧紧、紧紧抓住了我。

        直到多日后,我在午间小寐中一个神奇的梦里醒来,口渴无比。站在厨房里倒水的我,忽然被什么一击即中,连水都顾不上喝冲到洗手间。亲爱的孩子,你不知道,在那第二条红线迅速显现的几秒钟里,我有多么手足无措。那是欣喜与庆幸,甚至,还带了点劫后余生的感受——我知道,你一定对这异样的感觉有些发笑,但我亲爱的孩子,我只想告诉你,你的到来,给了我生命一次不小的撞击,这撞击来得又清醒又痛快,让我有点迷糊,又让我有点跟上节奏,但不论是什么样的感受——我幸福得简直想要大哭一场。

       一夜之间,我和你的爸爸从一窍不通,几乎成了半个孕产专家。你每个时期的摸样儿,你的心脏何时开始跳动,你的手指何时开始成型,你的肢体何时开始挥动……我们疯狂的在网络、书籍中恶补怀孕知识,那些胚胎发育历程的图片我们一看再看,《子宫日记》我们重温了一遍又一遍,猜测着腹中的你已经到了哪个阶段,比划着你和桌上的葡萄、苹果的大小……每一次,我们都只能感慨着生命的起源如此神奇。

       第一次在B超屏幕上看到你,你只有16毫米大小,你在我子宫里的摸样儿让我忍俊不禁,大大的脑袋,细长的胳臂肢芽,我真的难以想象,短短的两个月,你已经从一颗细胞,无师自通地发育成了人的雏形;借助医院的多普勒胎心仪,听到你强壮如小火车进山洞的声音,你远在北京的达达阿姨说你的心跳就像是激烈的鼓点,我和你的爸爸在车上反反复复听着录音,一路上兴奋得像个孩子——我亲爱的孩子,谢谢你,你让我们又重新成了孩子。

       尽管在最初的几个月里,你让我饱受折磨,孕吐每时每分,虚弱无比。但我知道,那是你在用最独特的方式提醒着你的存在,告诉我你一切都好,在未来的数月里,我仍将经历所有的孕期不适,直到你降临人世。可是我亲爱的孩子,你何尝不是和我一样,在我怀胎十月里,你都将在黑暗中独自摸索,没有人告诉你该如何管控着五脏的生长,没有人告诉你该何时学会用肺呼吸,你没有办法用清楚的言语告诉外面的人你需要什么,你不需要什么,你喜欢什么,你不喜欢什么。一直到分娩时分,亲爱的孩子,你都将和我同在,与我一同经历未知的痛苦,被挤压的不安,还有面临这个危险新世界的挑战。

       亲爱的孩子,在你未来漫长的几十年生命里,唯有这短短的十个月是你与我最贴近的时刻。尽管此时此刻,如果没有我,你一定无法存活,可是我亲爱的孩子,与其说我赋予了你生命,不如说,是你纯粹的小生命提醒了我。你心无芥蒂、满怀信赖地在我的身体里沉睡、生长,将你的生命托付给我这幅残躯,每当你轻轻在我腹中游动,我都在思考着如何让你面对你所未知的这个世界,我又该如何向你解释这美丽又残忍的人间。亲爱的孩子,我无法想象,在未来的数十年时间里,你将会成为怎样一个人,我也无法保证,我是否会成为一个合格的标兵母亲。但我知道,在与你共同成长的岁月中,我会一直向你学习,我已经遗忘的童年,已经丢失的纯真,已经隐淡的信念,都会随着你一点一点的复活,你孩子的天性、你的爱、你的价值、你水晶般纯粹的心,都会让身为成人的我一次又一次的自省和反思。

       亲爱的孩子,自从你来到我的世界,我愈发明白父母之爱与任何一种爱的不同。以后你一定都会经历,友人之爱,伴侣之爱……全世界的爱都是为了更加的贴近与融合,除了父母之爱。我一直在思索,未来几十年我教育你的方式,如何让你在最短的时间里学会独立,学会善良,学会爱与被爱,学会与孤独、悲伤抗争……以便能顺利的与我们分离,当我和你的爸爸不再有力量保护你的时候,你已经可以独立生存,愉快地投身于世界。是的,亲爱的孩子,当世界上所有的爱都为了更加贴近,父母之爱却是为了分离——亲爱的孩子,在有你之前,我只是期许在这世界的当下活得安稳、自足。可当你让我拥有了母亲这个新身份的时候,我已然比我想象中要思考得更加深远,更加广阔。谢谢你,我亲爱的孩子,你让我重新开始思考这个世界。

       很高兴,你将在十月底诞生,南方的初冬温暖而又宁静,你将同时拥有冬日的沉静和秋日的谦逊。我和你的爸爸已经决定用各自的故乡来做你的乳名,如果你是男孩,就叫大同,如果你是女孩,就叫龙津,一个是北方的历史古都,一个是鄱阳湖畔的宁静水乡,我和你的爸爸,一个天南,一个地北,命运让我们相识结合,也让你跻身于此,这份乳名中承载的浓浓故里之情,亦代表着我们之间如同乡思一般永远割不断的情思万里。短短的280天孕期,我已走过了超过三分之一的时日,剩下的三分之二,仍然需要我们共同努力,我们都将在那一刻重新拥有崭新的身份。我想,我和你的爸爸一定不会辜负你的那份信赖与期待,我们将竭尽全力创造一个安全、适宜与温暖的小天地给你,剩下的,就是一同期待你降临人世的那一刻,一同面临你生命中的第一次分离。

      再往后的每一个岁月,命运将似脐带将我们三人紧紧联合在一起,不论你身处天涯海角,抑或我和你的爸爸终将离你远去,但我们之间的爱,将始终不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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