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日的雾霾和阴冷天之后,这几天的空气和阳光都特别好。天粉蓝蓝的，白云在缓缓地飘动，暖暖的阳光下，空气里闪动着扎眼的鳞光。午后时分的那一刻，仿佛有了已是早春的感觉。

这么好的天，去田野里走一走！呼吸点新鲜的空气。住在城南，悠然能见南山的我，开上车要不了十来分钟，就来到了城西南的一片旷野。

毕竟是冬日的田野。往远处看，田野北边的山丘逶迤绵延，泛着清泠泠的寒色；东边的河岸上，几枝野树的枝杆光秃秃的，

荒凉而零乱地呆立着。放眼望去，田野上几乎见不着人，只有一群一群的麻雀，在田野里起起落落。

此刻我站在一片农田前，这是一片收割完晚稻后狼藉的水田。收割机运动过的车辙印纵横交错，碾压过的土地随意堆积形成的沟谷里，一汪汪潭水，清寒涟涟，水光云影，倒映着冬日的天际。倒下的草梗零乱起落，使田野好似微缩的丘陵，或者像是抽象派的油画。不倒的稻梗坚挺地矗立着，散落在草丛间，好似古战场上不肯倒下的战士。

  田野是一片混沌的黄色，一种最接近黄皮肤的颜色。此刻，我意识到了黄色是红黄蓝三种原色之一。身为黄种人，最接近大地生命的色彩，其实应该是很值得自豪的。

我的视线不能总是落在这一片田野上。我像一个瞭望哨，视线往周边细致地搜索，试图寻找到人们在田野劳作的景象。终于找到了，在靠近河岸的东北边，有一片绿油油的菜地，正有人在活动着呢！

小心地踏上了田塍路，我来到那片菜地的一旁。

“哎，老哥！割菜呀！”我与那位老农打起招呼。正猫着腰割菜的老农直了直身子，打量了下眼前的陌生人。“你是谁呀？”“我住在城南附近的。今天天气好，来地头走走，呼吸点新鲜空气。看到你在割菜，就来看看你，与你聊几句。老哥快六十了吧？”“快七十了！”“你身体真好呀！看上去挺精神的。”东拉西扯地几句话聊下来，渐渐拉近了距离。此时，我就很想从老农民口中探出一点实情了。

 “你割的菜到市场上去吧？”“嗯。”“一天能卖上百八十元吗？”“哪里有，这两筐菜到市场里，卖不完的，每天也就卖个三四十元钱。”“这片菜地今年收成还可以吗？”“今年头两季雨水多，菜都浸死了。收入也就这一季，你问这些干什么？”我忙着解释是随便聊聊，也诚恳地希望了解点实际情况。他告诉我，这片一亩多的菜地，今年一年也就一万多元收入，还需除去数千元的化肥农药等开支。他得出结论：光靠种几亩地是挣不了多少钱的。

老农有一子两女，再加上第三代的孙儿孙女们，虽然都自立门户，但作为爷爷奶奶、外公外婆，应该也少不了需在孩子身上花钱的，这点钱当然就紧巴巴的了。但说起这些，他脸上始终洋溢着笑容，这紧巴巴的钱袋子，并没有让他的日子过得窘迫。

我惊讶他只割了这么一点菜。他解答道，另外还有一片菜地，上菜场去多割上几种菜。呀！我搞不清楚老人究竟有多少片菜地了？但却也搞明白了，这是一位热爱劳动辛勤耕作的传统老农！

从菜地里出来，回到了农田的机耕路上，一打量，发现附近道路旁停泊着拖拉机，还有一对年轻夫妻在整理已拆掉的毛竹架的简易棚屋。我凑近去问：“这里不许搭建了？”“不是，挪个地方！”那男的年轻人往东边远处一指，大约在河东边的那片农田里。“搭到那里去了。”仔细询问下去，原来他们是三门人，在这里转包农田种西瓜。

西瓜不能连续种，一季过后就要换农田。于是，每年收摘完西瓜，他们就要寻找新的连片的农田，找新的农户谈农田租用。一年里七八个月在种瓜、摘瓜、卖瓜，忙碌田头的活计。三四个月在租地、耕地、拆棚、搭棚，为下一季种瓜作准备。那年轻的三门农民说，种瓜太辛苦了！

租地、搭棚拆棚、种瓜管瓜卖瓜，没有一样轻松的，比打工还辛苦，好处就是自由点。当然，他们来到异地他乡种西瓜，并不仅仅为了自由，还因为有不菲的收获。我从中探知底细，他们一季种十几亩西瓜，正常的年景，大概能挣到十几万，收入比打工可观多了。

种田究竟能不能挣钱？漫步在田野，我思考衡量着两代农民的做法，看到了老年农民对于土地的情感和依恋，也看到了本土年青人对于农村农业的决绝态度；更看到了农田经营的小户和大户，零碎的和整片的，多种经营和专业种植的效益差异；……想起几天前新闻联播播送的政府正在推进的农村改革：某地实施土地所有权、承包权、经营权分离的实践。

看来，要不了多久，传统农业小片土地的精耕细作，或将只能作为年长农民的情感寄托，同时赚点收入作为生活的补充。而要吸引更多的年轻人投向农业农村，就需让土地能够产出更多的财富，而这，就需要依托农业专业化的连片种植，以及于此之上的农业科技创新。

“走在乡间的小路上，暮归的老牛是我同伴，蓝天配朵夕阳在胸膛，缤纷的云彩是晚霞的衣裳……”此刻，耳边仿佛响起了这样熟悉悠然的美妙旋律。忽然，一只白鹭从一大片绿色的菜地里腾空，抖动着坚实的翅膀从容飞翔起来。一瞬间，那美丽的身姿，那鲜明的对比色，恍惚间让我有了一种春天来了的错觉。

其实，这哪里是错觉。你凑近在田头仔细观察一下，这庄稼、这青草，都正萌动着绿色的芽呢！的确，我们已经可以嗅到春天萌动的讯号了！你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