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冬天的雪(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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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天的雪雪花很大落地成水新妆而新奇洁白而动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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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寂了很多日子,这雪终于还是纷纷扬扬的下了,从昨天下午一直到现在,几乎没停,悠悠扬扬,飘飘洒洒,天地已是苍茫一色。这样的时光,本该是出去走走,感受这个大自然的精灵带来的愉悦。许是因为懒散,因为惰性,我还是情愿躲在空调生暖的室内,窝着身一子,透过门窗,看着这漫天飞舞的精灵。
有人说,下雪,是对冬天最起码的尊严。话虽偏执了些,却也表达了人们盼雪的心理。对于江南的雪,要抱一种可遇不可求的心态,可能会在某一个清晨不期而遇,亦有可能与整个冬天擦肩而过。这种期许不能无限放大,也不能预言的太满,只能默默凝视,静候花开,类似于北宋词人王观送别友人鲍浩然时的那种心态“若到江南赶上春,千万和春住”。一旦觅着了,就是一个雅致的冬天。
雪,轻灵飘逸,这晶莹剔透的花一瓣美丽却易碎,雪花无声,这个大自然的精灵迈着姗姗来迟的脚步,一片一片,一瓣一瓣,挥洒着自己的轻一盈舞姿,在纷纷扬扬的飘落中极致的绽放。这个大自然的一宠一儿,总是以这样独特的存在,让人来歌颂和赞美它,也总是以这样美丽的身姿,让人对它情有独钟。铺洒美丽的同时,也掩盖了世上一切的肮脏和丑恶。
相较于“千里冰封、万里雪飘”的北国风光,确实是一个不易下雪的地方。一夜北风紧,玉树琼枝、银装素裹的场景,在全球气候变暖的今天,越来越难得遇见。江南的凛冬,多是阴冷潮湿天气。这种天气的主色调是偏冷的,淅淅沥沥,雨丝密如牛毛,郁郁如春雨,又不及春雨的明快敞亮,没有春雨过后的燕锦泥融。这种雨,逼仄而绵长,细腻而轻盈,能冷到人的骨子里。说起来,它像是北国风光的一支陪衬,当北边的天地是一个白莽莽的混沌舞台,江南,则是另一种通彻天地的冷雨味道。把冬季的寥远与厚重,腾挪在半空,再轻飘飘地降落,集体构成江南的妩媚与婉约。这种雨,是雪的胚胎精灵,大概是过于向往大地的泥土芬芳,还没等到冷空气的“塑形”,就跳跃着融化了。
雪花依然以它最美的姿态,片片竞相飘扬, 思绪,也恍若片片雪花,茫然不知飘向何方,很多天都没有记下自己的片言只语了,很多次提笔却又放下,写不了几句却又感到实在无话可说,是否自己也讨厌了那些无病呻呤的句子,还是干涩的日子让自己已没有了书写的欲一望,每天找些牵强的理由安慰着自己。日子就这样一天天在指缝间悄然溜走,在每天的自我宽慰中颓废而行。
读到过李白的诗,“燕山雪花大如席,片片吹落轩辕台”。这种清远闳阔的场景,是见不着的。记忆里,小时候的冬天更容易下雪。雪纷纷扬扬、密密匝匝地落下,如一袭素雅秀逸的袍子,将整个天地,无边无际地笼罩开来,白了山头,催眠了村庄。眼之所及,更觉豁然开朗。小伙伴三五成群,蹁跹于白茫茫的雪野,那时的少年未谙心事,童贞如这白雪一般明晃豁达,大家尽情飞奔雀跃,砌豆腐、堆雪人、打雪仗,照着闰土的法子捕麻雀……洁白的雪花落在身上,抖一抖就消散殆尽,平时积攒的所有对雪的盼念与狂欢,也悉数抖落、融进这白皑皑的雪堆里。
若是除夕夜能飘起雪花,那更是一件曼妙的幸福事儿!瑞雪兆丰年,当缤纷的烟花在洁白的童话世界里绽放开来,满屋子的炉火温暖照映了静谧的雪地,“绿蚁醅新酒,红泥小红炉”。大家都静候着,听着雪压枝头的扑簌声,迎接新年第一缕曙光。这样的雪夜,就多了一道至情至性的人情味。
要是一座城市无雪,与过去似乎少了某种联结。下雪时,西安、南京、北京……这些城市的思绪里,会迅速蹦出一连串闪耀在历史星空经久不息的名字,长安、金陵、北平……皑皑白雪,覆盖了工业文明的结晶,拉近了农耕时代的朴素情怀,也荡涤了一切世俗的喧嚣与闹腾。
白茫茫大地真干净,下雪的日子,人心都如同饮了温酒一般的醇厚,即便是风雪夜归人,也不会去诘问路的难行,苛求春的迟滞,责怪风的凛冽,抱怨山的苍茫。风雪夜,大家只记得前方那盏灯,一盏在内心的灯,透过茅屋蓬窗,那一缕如豆的光,串联起庋藏在千里江山中的浩瀚记忆。东晋女诗人谢道韫,曾在家遇雪,叔父谢安召集众人写文章,其中一人回答“撒盐空中差可拟”。谢道韫答作“未若柳絮因风起”,博得了“咏絮才”的名声。
在记忆童年里,那时候的雪总是下的很大,经常是一一夜起来,天地都是白茫茫的一片,整个山村沉浸在白色的世界里,大人们也摈弃了繁重的农活在家,男人们聚在一起喝酒,侃着大山,眉色飞扬之间夹杂着对明年收成的期盼。女人们则是忙完了家里的琐事,找出破了的衣服,缝缝补补,一针一线之间经营着节俭的日子,而我们这帮孩子们更是兴高采烈,下雪也意味着不用跟着大人的身后了,也不用为家里做些力所能及的家务,所有的任务就是玩,打雪仗,堆雪人,经常张着两只冻得通红的小手,傻呵呵的在雪地里蹦来跳去。
而门口的那片竹林,更是孩子们的天堂,最喜欢的事就是跑到那片竹林里去玩雪,竹子也总是被雪压的遥遥欲坠,失去了原有的俊朗和清逸,谦逊的像个慈祥的老者,低着头。山里的孩子身姿总是很伶俐的,哧溜一下就爬上去,拽着竹子的顶部,而后腾空,左右摇晃,象荡秋千那样左右摇晃,竹子上洒落下来的雪也会让那些躲闪不及的小伙伴们尖一叫连连,于是,竹林里到处都是孩子们一片热闹的嬉戏打闹声。
童年的时光是这样美好,仿若一瞬间,岁月让我们的面容刻满了年龄的印记,内心也已是沧桑满怀,这是生活的赠馈,更是人生的必然。但我还是庆幸,还能够拥有人生美好的回忆,说明我的心还是灵动的,感谢这漫天飞舞的雪花还能让我触一动,让我忆起人生种种的美好。
想到这里,透过时光的穿梭,我又仿若看到了一个扎着两根羊角辫的小女孩,拿着一根长长的竹竿,在屋檐下吃力的挑着那些如同串串璎珞的冰帘,就为了要听冰帘落地一霎那碎了的叮叮当当的声音,在她的心中,那该是世上最悦耳动听的声音了。而每个人的心中,是否也都有这样一份美好?
雪花依然还在那里飞舞着,洒向人间的每一个角落,给人带去美好,带去惊喜。而我也希望,我的心中永远会珍藏着一块圣洁的雪地,清澈透明,美好纯净……。
冬天里的雪,下的珍贵婉约,需要一份平常心去迎迓。江南的文人多重于情思,在宁静粲然的雪天表现尤甚。与“云横秦岭家何在,雪拥蓝关马不前”的燕赵北国慷慨悲凉之气不同,江南的雪,更像一位踏琼碎玉,梨蕊含香的素衣少女。
文人,何其幸运而洒脱,他们眼里的雪成了清丽温婉的小家碧玉。闲庭信步,饮雪、赏雪、绘雪、听雪,扁舟一叶、长堤一痕、湖心亭一点、舟中人两三粒,似乎都融在了这白茫茫、天一色的齐整世界。就像王羲之《快雪时晴帖》里的文字,欢快、跃动、熨贴大地、颔首岁月,蕴含着对生命本真的探寻与尊重。这种情怀与气度,即便孤傲如“梅妻鹤子”的林逋,也会执守俯仰于天地间的坚贞。这种情怀与气度,发轫于楚国三闾大夫屈原,炽烈于晋初竹林七贤,壮大于唐宋李白苏轼,共同构成一支“怡情山水、问道自然”的华夏浪漫主义文脉。
下雪了,雪花很大却落地成水,眼看向窗外,竟无半点欣喜之意,难道心真地麻木了吗。我回说:同你一样没有感觉。是啊,什么时候我也这样,竟然没有半点的触一动。记得以往每次看到下雪总是情不自禁的跳跃欢呼,为上天落下的每一朵小雪花而高兴,为大地添了一份新妆而新奇,为世界多了一份洁白而动容。
当下,随风所及,是城市的喧嚣。霓虹、街灯、汽笛、空调的嘶鸣,热气腾腾的现代文明,将人类严严实实包裹在“人造的襁褓”里,体会一种烈火余烬一般的孤独存在感。这种感觉,与眼前的车水马龙格格不入,更与吟冬盼雪的格调相去甚远。冬天,本该有冬天的样子。既然这样,我们不妨迎着城市的寒风,不嗔不怪,不贪不满,用心去品尝眼前的冽艳与洒脱——这道只属于。默默迎候这个城市的第一场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