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故乡的油菜花(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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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故乡的油菜花金黄色的海洋漫天遍野的油菜花纯粹的黄色悠远的清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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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春三月,草长莺飞,家乡大地绽放出一年中最靓丽的颜容,无须看绿水含蓄,青山吐岚,也莫说梅香柳青,桃红李白,就是在庄稼田里,也可领略到“一花一世界”的嫣然。
我们这一代人,大多是从田间小路走出来的,对于农村老家,半是眷恋,半是希冀。真的,当春风拨动心弦的时候,常会在依稀的梦境中,浮现出似静似动、亦真亦幻的油菜花、紫云英、倭豆花……
衣袂飘飘,花语依依,相思又一年。那些典藏于人生深处的记忆,犹如一幅未曾忘却的图画,不时在原有的底色上,添上一抹难舍的心结,在春天的嘴唇边,印下一瞥多情的痕迹。
每到春天,花开之处,仿佛一片金黄色的海洋。那满世界的金黄,浓得化不开的金黄,让人震撼,难以忘记。天南海北的人们,不远千里赶赴一处处花海,只为陶醉于那一望无际的灿烂的金黄。这种花,就是油菜花。
家在农村,屋前房后,河边田畦,时临三月,油菜花迅然而开。风和日丽,油菜花盛开,金黄耀眼;青衫红袖,越阡度陌;花香馥郁,浓烈冲鼻;蜂蝶翻飞,奔波劳作,令人陶醉。如此盛景,引无数游客欣然前往,追逐的脚步,由南到北不停步,真有“菜花次乱”之表现。
 
家乡农民把油菜、倭豆、大小麦、马铃薯等夏收作物统称为春花。
半夜东风,几声春雷,又是一晨细雨。别的春花还未醒来红妆,村头几朵油菜花已羞羞答答开启芳唇,于星星点点的花骨朵中脱颖而出,率先露出金色的笑容。
油菜花最为常见,不失为春野的标志物,春意的代言者。幼小时,我常伴蜂随蝶,潜入花海捉迷藏、抲泥鳅,追逐春光;中学毕业,回乡务农,曾置身油菜田里,踏霜锄土,品尝苦寒;而立之年,离家进城,偶尔回乡,又不知多少次邂逅她绽放的笑靥,感叹错过的花季无法挽回……
油菜于白露时节播种,寒露以后移栽,翌年初夏收获籽实。
菜叶子互生,色泽青翠,移植后稍泛紫红。初春,主茎拔节,枝头吐出一束花蕾,而后,每节叶腋上也陆续长出分枝、花苞。每一嫩枝,能自下而上绽放出几十、近百朵黄花,或含苞,或半开,或怒放,顾盼生辉,扶遥直上。细观小花,由2双细长的花萼、4爿两相对应的花瓣和1组花蕊组成,简约轻巧。
每棵油菜可叠生出几十支花枝,相互交错,各自伸出臂膀,把密密麻麻的花儿搂于怀中,分不清你揽我,还是我抱你。那灵秀的花瓣,也身挨身坐,心贴心聊,亲密无间。
油菜花了无杂色,净洁无瑕,洋溢的都是金色纯情。花萼是黄的,花瓣也是黄的,连金色花蕊里的花药、花丝及花柱、子房也是黄的。春节才过,寒意尚稠,那枝头上的花蕾已不安本份,偷偷地在青绿中现出鹅黄、嫩黄,于本色中流露妩媚,在幼稚里透出大气。几番春光雨露,修成纯黄、金黄,映得耀眼,撩得炫目。热闹一番后,以素黄、苍黄谢幕,美丽陨落。有几朵黄花很讲义气,待在枝头不离不弃,看来这无尽的依恋,很难等到生命的下一个轮回了。
黄花枯谢,迎来了又一段曼妙的旅程。田野上有多少朵油菜花,就会嬗化成多少梗包孕着几十粒新生命的尖角长莢。籽荚由青转黄后,农夫连根拔起菜秆,摊晒在地上,待上十天半月再去碾取籽实;有的为了赶季节抢种下一茬口作物,就在田旁堆叠成蓬,到时候再去收取他们所企盼的希望。
清明前后,更是仿佛一夜之间,大片大片的油菜花纵情地绽开,于是,彼时农村的土地上,除了绿,就是接天连地的油菜花,金黄色的朵花,麦田两头,河港两侧,江堤内外,凡是有空地就有油菜花盛开的地方,蔚为壮观。
那纯粹的黄色,没有特别的香气,却让人心醉不已--只是儿时不知道珍惜这种纯粹的美丽,每天在上下学的路上总喜欢用红领巾去抽油菜花的花柄,几个小家伙还来比赛,看谁抽得准抽断的花柄多,于是,一路上到处是被折断的金黄色的花。
小时候,每天放学后,路边的一侧是一条小河,河坡上开满了油菜花。沿着河坡往下走,采上一朵油菜花,将采来的这朵油菜花插在装了水的瓶子里,屋子立刻就靓丽了不少。记忆里,童年的每个春天,眼前都少不了油菜花的灿烂盛开,家中都少不了油菜花的美丽装扮。
小时候在乡村上学,路边的油菜花开放,倒不觉得什么,它就是一庄稼。偶尔,见小媳妇、小丫头,围着小蜜蜂的追逐,手持小黄花嬉戏逗乐。庄户人对一片金黄的油菜花的欣赏,远比不上城里人的疯狂,他们更看到的是丰收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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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橙黄绿青蓝紫,不见油菜花开,春天就会少了一种色泽,缺了醒目的符号。近几年来,家乡连片的油菜花已不多见了,人们纷纷外出旅游,重拾那份久违的心情。
家乡的油菜秆有一人多高,花枝、花朵特多,单位面积产量高是名闻遐迩的。外地的那几个油菜花景区,油菜单棵体形不是很大,株高只有一米多一点,与我们这儿相比,好像有点粗放管理、广种薄收的痕迹。
以前,家乡农民种的是白菜型油菜,上世纪50年代农业合作化后,改为甘蓝型胜利油菜,抗病耐肥,菜籽产量翻番。他们注重精耕细作,把一粒粒砂子般大小的种子,培育成一棵棵壮苗,朗植于窄畦中;移栽时,以磷肥打基,稀释的人粪尿过根;成活后,用猪泥牛粪铺行防冻,浇以追肥;年前再施腊肥,促其分蘖;吐蕾期又重施花肥,称作“挨花料”。平时,治虫防病、中耕除草、铣坑排水,各项农活一丝不苟,以匠人之心,琢时光之影,用浪漫笔法,描绘出丰富的乡村表情。
语无声,是有声的极致,花海有色,是无色的思考。家乡父老种油菜如此,干其它农活、做别的事情亦是如此。现在,他们的匠心已转化为一种憧憬,深深地融于人们的精神血脉里,成了地域文化中一个闪烁不灭的亮点。
诗文虽有,但与遍地金黄之盛景相比,确乎不多;而比之于桃花、梨花、梅花诗词滥觞,那油菜花诗文的确少得可怜。大概油菜花无品无德,难入诗人青眼。或是油菜花传入太迟,与诗人擦肩而过。而后来文人多于仿前代文士之好,既然前代诗文少见,也就冷落油菜花;再是油菜花在百姓眼中仅是菜、是油,文士眼里本先是菜而非花,太贱又放肆,缺少含蓄,不耐寒,不挺拔;无馨香,大众化,由此油菜花深藏冷宫不见诗。

菜花香,彩蝶飞。蝴蝶是美丽的舞者,轻盈双翅,翩然跹然,不知不觉就舞进你的幻觉中。白蝴蝶宛若豌豆花,最为多见,它们常成双结对,来回追逐。黄蝴蝶好像很少见到,偶然发现,也很快隐于花间,正如南宋诗人扬万里所刻画:“儿童急走追黄蝶,飞入菜花无处寻”。
我们这代人是吃着菜油长大的。菜油炒菜,又清又香,是餐桌上正宗的家乡元素。那些苋菜梗、臭冬瓜,也只要浇上几滴菜油,便成一盘闻闻臭、吃吃鲜的特色菜。菜油不仅可食,志书上还说它“造烛甚明,点灯光亮,涂发黑润”。现在,色拉油、橄榄油、花生油、金龙油充斥市场,菜油渐渐淡出了我们舌尖,可留在心里的那股清香永远不会飘走。
万物始于春,无而后生,微而后成。油菜花掩着律动的芳心,在春天的枝头上尽情绽放,以其生命的本色、持久的花事、悠远的清香,给了大地无穷芬芳。我想,只要油菜花在,家乡的春光就不会褪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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