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故乡的杨梅熟了(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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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乡的杨梅熟了惊鸿一瞥即便吃不上时令水果若是有情 |
分类: 文学通讯类 |

杨梅,是乡果,是一种乡情。我并没有离开家乡,所以,杨梅红了,我并没有思乡情结。我的亲戚们,也没有一户是山里人家,在我二十岁之前,从来没有在杨梅红了的时候上山摘过杨梅。
小时候,杨梅季节,父母买来的杨梅如千人千面,每个都不同,大的大,小的小,颜色深浅不一,发黑的不一定是个头最大的,也可能长得很小,个大色黑的精品难得见到几个。也不知那时的杨梅是不经筛选归类就上市卖的,还是这已经是经过筛选的淘汰品?
因为浪费可惜,所以买进家的杨梅都要吃掉。先挑好的吃,越吃越酸。有时候,看着会比较甜,吃起来却很酸。那时的杨梅不会因为过熟而甜得坏味,只有因为过生而酸倒牙根。所以,吃杨梅并不是一种美妙的享受,那又大又黑又甜的杨梅难得吃到几颗,大多是酸味压倒甜味;吃杨梅是一种折磨和考验,也是一种对酸味的挑战,我眉头紧皱,有的杨梅甚至酸得令我心生畏惧。
最早对杨梅的记忆,并不是吃杨梅,而是吃杨梅核里面的那粒“肉”,而且不是我自己的记忆,是来自表哥对我的记忆。
表哥比我大六岁,他小时候一放暑假就骑着自行车到外婆家去,头一个见到的一定是我。我穿着红衣服,三五岁,扎着朝天两角辫,坐在外婆家南门口的一把小矮凳上,拿着一把小榔头在门槛上敲杨梅核,取核里面的那粒“肉”吃。表哥把自行车停在一边,叫我“玲飞”,我抬起头看看表哥,不认得,低下头自顾敲杨梅核。表哥问我,外婆他们人呢?我说不晓得。表哥见我敲得很费劲,“笃笃笃,笃笃笃”,很长时间也没敲开,就说帮我敲好不好,我说好的。表哥把剩下的杨梅核都敲破,取出肉给我,我舍不得吃,放在一边要等全都敲完再吃。都敲完了,表哥向我讨吃几粒“肉”,我点头同意。表哥说他只要骑着自行车到外婆家去,我肯定是面朝南门口,坐在门槛前敲着杨梅核。
我对这件事并没有印象。表哥经常这样对我说,且情节、顺序、细节每次都一样,于是本来没有印象的事,也在我的脑海里形成了一种印象。有一次,我去接儿子放学,路上说起此事,儿子说:“我分析你可能只是在敲着玩。”
二十岁那年跟着表姐去她朋友的杨梅山摘杨梅时,才第一次见到杨梅长在树上的样子。满山的杨梅树,满山的杨梅红,这画面令我十分激动,回来后怀着无限激情写下一篇题目很大的文章:《大山梅林》的散文,回想那年,只摘了一次杨梅就试图写气势恢宏的文章的心情,只觉得十分幼稚,也不知写了些什么内容,投稿结果是石沉大海。
摘杨梅似乎是一件非常好玩的事情。但事实也并非如此。后来一共去过三次杨梅山,两次应同事邀请,一次跟着朋友去。我平时不爬山路,不习惯,只觉得山高路远,脚下不稳,重心失衡,太阳逼照,又累又闷。有一次,皮肤还过敏,感觉上山摘杨梅再也没有二十岁那年那么欣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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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只有山上才有杨梅树,后来,杨梅树也种到平地上来了,小区里、单位里、妈妈邻居家门口,虽然不是成片栽种,但都种了几棵。单位里的两棵杨梅树长势喜人,当年种树人退休已好几年,杨梅依然年年红在值班室窗角。杨梅红了的时候,同事们特别有凝聚力,下班后,或上班来早了,爱凑到树下评论杨梅,并且摘着吃,谁跳得高,摘了一个好的,随手也递给旁边的同事品尝。有一位平时一向严肃,眼睛如黑猫警长那样瞪得像铜铃般的领导,有一次也站在杨梅树下,眼睛不瞪圆了,变成笑眼弯弯的,评论哪个杨梅熟了,哪个杨梅“不灵光”(表示很酸)的。从三楼窗口往下看,要是同事们不是抬头看杨梅的姿势,就正好看到他们的头顶。十几年前浓密的黑发,现在不同程度地秃了,有的不秃,却变成了一头银霜。也有警校刚刚分配来的年轻同事,头发乌黑发亮,要是他们正好抬头看杨梅,他们的脸有昨天加班到后半夜的没有睡够的痕迹。年轻和年迈的警力都努力奋战在一线,从来没有慢下来的时候,只有杨梅红了,他们偶尔站在这棵树下欣赏时,或许也会有一些文人情怀,感到时间变慢了那么一会儿。
有一天,儿子放夜学,十分激动地说:“妈妈,今天我给你带了一些好吃的!你等等!我拿给你吃!”我问是什么,他不说,只是从校服裤袋里使劲地掏,他高高的个子,为了掏出裤袋里的不知什么,身体歪扭向一边,终于掏出来了。他非常小心隆重,好像这是来之不易的稀世珍宝。夜色里,光线暗,他双手合一,捧在手心,肩膀缩拢,低着头,好像视力很差的人一样眼睛很近地盯着手心看,我好奇地从他手心里接过,原来是一颗保存得非常坚硬的杨梅,夜色里看不大清色泽,大约是比较红的,虽然杨梅个头不大,我吃进嘴里,甜度已经胜过酸度,很好吃。他陆续这样掏出五颗给我,我让他也吃几颗,他说,这些都是给我吃的,他已经吃饱了。我问哪里来的,他说学校的树上摘的。我问:“学校的杨梅能摘吗?老师会不会批评?”儿子说:“你别想多了,谁都摘,就看谁摘得到,不摘也是要掉下来的,浪费才是不妥的,老师也和我们一起摘。”
儿子似乎怕我手里的杨梅还会自己长脚逃走,或被天上飞来的鸟抢走,他一直盯着我吃,好像在做安保工作,直到我吃完最后一颗,他才放下心来,把头转向了别处,很开心。我说:“实在太好吃了!怎么会有这么好吃的东西?”也确实好吃,因为这时候本地杨梅还没有大规模上市,我之前买过一次,看着很大很黑很好吃,回家一吃,不太酸也不太甜,也没有充足的水分,就知道,那是异地的杨梅。
儿子摘给我吃的杨梅,就像我小时候吃到的杨梅里的上品,它们个头不大,但也中规中矩,有模有样,成长的过程中,应该没有过多人工干预。甜里带着能令人接受的酸,有一种杨梅独特的润泽汁液。
本地杨梅上市了,杨梅结得越来越大,越来越好了,好像每一个都是小时候吃到的那个最“出挑”的。杨梅们不再参差不齐,也许是被筛选的原因,但随着农业科技的发展,杨梅品质得到了普遍的提高,个个都长得像结实的胖娃娃,未经筛选,也未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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