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华》里最坏那个人,其实是萧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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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6年的天翻地覆,萧穗子父亲的平反,港台风的侵入——听邓丽君的歌,象征社会审美风气的改变,是个老套子,早被《站台》《甜蜜蜜》用滥了。但邓丽君这位台湾军中情人,让一位解放军文工团员,昆明军区副司令的儿子“一听腿都软了”,还是有别样的意味的。
接下来是战争,但文工团的表现与拉练时的鼓劲也没什么不同。萧穗子被抽调去当战地记者,回来还是跳舞。直到“战争结束了,军师一级的文工团撤销”的消息传来,这池春水才真的被吹皱了。
一直冷静旁观的萧穗子突然激动起来,奉献出了自己母亲给的金链子,对陈灿说的是“别转业,别离开”。林丁丁问她“这里有什么好”,呵呵,天之娇子突然前途无靠,一技之长再无用场,政委说的各部门都不想要文艺兵,“蹦蹦跳跳,坐不住”,他们自己不知道吗?他们转业入社会,再有背景再努力,还能像在文工团这样嚣张无畏吗?
所以就有了那场为人诟病的战友欢送会。一场徒有其表的狂欢与离歌。萧穗子的旁白坚持骗人,说什么“每个人的心都被揉碎了”,什么战友从此不再谋面。这不是一场普通的战友送别或毕业聚会,这是树倒猢狲散时的洒泪相别,过往人生的价值被抽离被毁坏,而前途茫茫。
感伤是真的,刻骨铭心也是真的。但这里面有多少是恐惧,有多少是不甘?正所谓大观园里哭贾母——各有各的眼泪,不需要唯一考上大学的萧穗子同学代言。
前面所有的堪称美好的镜头,跳舞,游泳,演出,嬉闹,都是为文工团写的祭文。这才是冯小刚的本意吧。把文工团的生活奇观化,唯美化,完全不承载历史的重任,也不展示时代的荒谬,就是让你注目绚烂的青春,就是让你惋惜逝去的美好。不行吗?
问题是,这是谁的芳华?不去说担着家庭与自己的罪,流离困厄的一小撮倒霉者,那些云南的,内蒙的,东北的,西北的知识青年,或是回城在家惶惶不安的待业青年,他们的芳华,是否能用这种方式来祭奠?
要是真的听了广告语,带着爸妈去看了《芳华》,你确认他们会感动会喜欢?
这个故事,不能是萧穗子与郝淑雯私下猥琐的讨论,讨论刘峰肯不肯摸胖了之后的林丁丁,这个故事要给很多人看的,希望也唤起他们的青春记忆,也能一起投入到热切的怀旧中来。
萧穗子文字功底好,后来又上了大学,成了作家,她很清楚,要感动大多数人,让他们有代入感,你不能讲一对革命江山打下者儿女的杰克玛丽苏故事,那太傲娇了,你也不能讲一个知识分子女儿落难的伤痕故事,那太高冷了。你要讲两个平凡而伟大的普通人(指刘峰和何小萍),他们被欺负,被损害,被委屈,但他们通过牺牲获得了救赎,他们还互相救赎的故事。
这是一个能催泪的故事,能让很多人代入的故事。
问题是,这两个人的故事,自始自终,与美好,与芳华无关。
萧穗子啊,你终于说漏嘴了。按照你说的话推论下去,结论就是:善良属于刘峰与何小萍,所以他们平凡而伟大;美好属于你和你的文工团,所以那是你们的芳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