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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历四月初一的献礼

(2006-04-23 14:41:48)
标签:

奚中路

温州

杨小楼

宋体

高盛麟

分类: 京腔京韵情自雅
今年农历四月初一是4月28日,奚中路老师在这一天正式向坟墓又迈进了一步,特以此文献礼以纪念我们曾经走过的日子,作为他万一弃世的祭文,也算略尽些晚辈的心吧。
 

挣扎在无奈中的奚中路

 

水银灯下,舞台之上,锣鼓声中,伍子胥缓步下场。还沉浸在戏里的我听见一声招呼:“杰克,你来了?”,回头看时,只见奚中路站在身后。“您这是?”我吃惊地问道,目光中充满了不信。“不错,正是我。我们在排《文昭关》,明天上演,我的伍子胥。”。得到肯定答复的我激灵打了个冷战,然后被他的这句话惊醒,幸好这只是个梦而已。

 

伍子胥是无奈的,无奈地逃离家园、无奈地寄人篱下、无奈地吹箫乞食、无奈地借兵复仇,然而无奈却激发出无穷的力量,楚国最终灰飞烟灭,伍员也终将楚王鞭尸三百。

 

奚中路也是无奈的,或许从这点上讲,他才有了扮演伍子胥的理由。现实的无奈比千年前的无奈更加残酷。一直对文戏情有独钟的他,无奈地弃文从武。祖父奚啸伯在给友人的信中写道:“诸孙之中唯三路是可造之材。”对于这个孙儿奚先生寄予了无限希望,以至于弥留在病榻之上还在给他说戏,临终前将他托付给自己最喜爱的徒儿欧阳中石,殷殷之意尽在不言。然而限于自然条件的他却不能不割舍下对文戏的眷恋,在另一个领域中完成着祖父的期许,虽然不是祖父和他自己所希望的,但终归还是京剧。和他稔熟的我听过他自己录音演唱的《白帝城》,行腔吐字无不尽得祖父神韵,但也许他只能在舞台之下完成着祖父和自己的希望。

 

在四击头中,姜维疾步出场,然后在“吧嗒仓”的鼓点中站定,一连串的动作兔起鹘落、脚步干净靠旗纹丝不动。这才是舞台上真正的奚中路,姜维这个满是悲情的英雄在他演来神武彪悍,一股只有在看厉慧良与高盛麟时才能察觉出来的王霸之气此时在奚中路身上重现了,欣喜之余的我在场下没有鼓掌喝彩,有的只是如醉如痴。是的,舞台上就是姜维,我如此认为。如此精彩的演出本已凤毛麟角了,身为武生的奚中路的演出机会更少。在一次一同看完他给高盛麟1961年配像的《落马湖》后,奚中路用他缓慢地语调自嘲:“1961年,高先生47岁,他已经名贯南北了。我今年也47岁,却只能成日在家拖地。”。当时听完这句话大笑的我在当晚躺在床上回想这一幕时感受到了他说话时的苍凉和在眉目间流露的无奈。说完这句话后,坐在沙发中的奚中路手执烟斗沉默无语,在他眼前的烟圈不断地发散、消失。我想这也正像奚中路吧,他对京剧充满希望,但眼看着自己为之奉献一生心血的艺术一步步地没落下去直至最后如同眼前的烟圈般地消失。可又能如何呢?我时常劝他:“在如今的环境下,即使梅余杨复生也不会有很好的上座率与演出机会的。”听完这话后的奚中路总是一声长叹,他也只能无奈地长叹而已。也许再过些时日,等京剧更加衰落到连无奈都不能的时候,奚中路也只剩下“而已”而已了。对不多的演出机会他一直争取着,甚至不惜奔走于温州的野台子搭班唱戏。也许也只有对京剧痴爱如斯的他才能如此的不顾自己如今的地位和身份而这么作吧,搭班唱戏不像在自己的团里演出,要时常听别人的指派,至于野台子的简陋、条件的艰苦,上下手搭配的熟练程度更不用说,可奚中路竟全然不顾,在他心中真是戏比天大,只要能唱戏一切艰辛都是不在话下的。在奚中路的口中这些都如国画中的点染笔法那般轻描淡写,他甚至感谢这种经历的磨练:“如果没有野台子的锤炼,我也成不了现在的我”。就在今年年初的冬日,奚中路还带领着他们团的年轻演员们又一次来到温州。在对京剧的理想与京剧市场日益萎缩的现实之间挣扎着的他还在为本团的年轻演员争取着一次次的演出机会,于是我想:他真难!只要不是有演出的日子每天下午在上京的练功房里总能看到奚中路或是舞枪,或是压腿,或是吊嗓。现在的京剧演员中还有谁能如他这样每天都练功呢?可能也只有他了吧。每一次的练功他总是兢兢业业,一如在舞台上的正式演出。我明白,他潜意识中把每一次的练功也当作了舞台,对京剧艺术充满谦恭的他即使在练功时也不敢稍有懈怠。但这同时不也是一种无奈么?没有多少演出机会的他也只能把一次次的练功当作舞台上的正式演出,只有在舞台上他才能尽情地舒展才能、肆意地挥洒情感。奚中路把戏当命,曾听过一个关于他的笑话:记者采访他时问他除演戏之外有什么爱好,他答曰看戏。记者追问那不看戏的时候呢?他答曰琢磨戏。的确如此,在演戏之余奚中路和我谈的还是戏,他对此总是乐此不疲,京剧对他来讲是职业但更是爱好。在他的言谈中经常出现的是杨小楼、高盛麟等令我这样的年轻人仰之弥高的艺术家,他也一次次地向我展示杨小楼的剧照、播放高盛麟的录像。如今京剧如同每日的余晖,虽然依旧绚丽但却不能长久,所以奚中路只能在和我的谈论中一次次体会着京剧曾经的辉煌与前辈艺术家的可望而不可及。

 

电视上播放着高盛麟的《芦花荡》,正在专注于屏幕的我听到他赞叹道:“怎么样,看着好吧?”我点点头,他继续说道:“可是你来吧,你就是来不了。”眼神中显露出敢与前辈争较的自矜和在比较之后慨叹于自己“不如”的无奈。对于京剧艺术的今不如昔他也十分无奈,甚至比对京剧的衰落更甚。我已经不止一次听他向我“抱怨”自己:“我要是能像杨小楼那样——”或说:“我要是能像高盛麟那样——”。在一同观看杨小楼照片时,他总是神采飞扬地说:“嘿,杰克你看看,杨先生只随便那么一坐,就让你觉得那么漂亮,连脚放得都那么是地方。”然后放下剧照,双目微合,脸略略上扬,双手握拳置于腰间,挺胸立腰,同时右腿前置摆出和杨小楼《九伐中原》一样的姿势,看看对面镜子中的自己,然后再看看照片,最后放下了“架子”,苦涩地摇摇头轻叹道:“我就是不行。”或许此时奚中路眼前会浮现出几十年前的图景吧:在出将入相的空间里,锣鼓声中的杨小楼先生起霸观星。功架恃若霆渊、动作方圆有序、节奏亦急亦徐。不可否认杨小楼的天纵英才,有了他,没有人再敢称“武生泰斗”,这个在平日看来绝对夸张的称谓在他身上竟成了恰如其分的评价,但也正是因为他,也造就了生在他那个时代和如今时代武生演员的无奈,所有武生演员挥汗如雨的勤奋和些许的天才在他光影的衬映下竟都变得暗淡下来,武生一行自杨小楼以降无出其右者。即使奚中路也是如此,但这也时常催促着在与杨小楼的比对中无奈叹息的他日复一日勤学苦练,他竟挣扎着有要与杨小楼比较一番的心思,虽然在每一次地比较中总是败下阵来,但就为他的苦苦挣扎我对他的敬意日甚一日,在我看来他的挣扎的不仅是因为技艺的不如,更因为京剧这个被他视为生命的事业,他要通过自己的挣扎使京剧的魅力所在尽量完美地显现于观者面前令观众尽可能地留恋,从而延缓它的衰亡。虽然这样苦苦地挣扎在我看来是收效甚微的,但奚中路仍然不懈地努力着。人是不可以没有希望的,京剧是他的希望,他忠于自己所钟情一生的京剧事业,一个对事业忠诚的人是令人钦敬的。

 

对于年轻演员,奚中路的臧否是丝毫不加掩饰的。常听到他夸某个演员的好,但更多的是对年轻演员的不满:“现在大多数演员不够用功,很多武戏演员都不练功。”话语中同样的无奈流露无遗。对此他的挣扎方法则充满了长辈的温情,他时时把认为的可造之材招呼到家中吃饭谈戏看录像,并鼓励他们要用功。曾经问过他:“你觉得你们团里谁还不错呢?”在得到他的答复后我接问:“那他用功么?”奚中路笑着摇摇头然后说:“没办法,我也只能劝劝,听不听的在他了,我不能看着一棵好苗子毁了。”不止这些,他的无奈还源于师长辈相继谢世的痛惋,对院团的不满,样板戏对传统戏曲戕害的愤怒、现在的人对传统戏的肆意胡改的叹息,然而一切都无法可想,他也只能是尽量不去想这些无奈而已。

 

在无奈中游走的奚中路也偶而豪气干云,在一次我们的光俦交错的微熏后他立下约定:“70岁如果还能演戏我一定演出《麒麟阁》。”话语中的自信将他眉宇间时常拥蹙的阴霾一扫无余,我接道:“好!等到那时我一定去看您的《麒麟阁》。”那一时空的他双目炯炯,端起手中的琉璃盏,睽违有日的狂傲不羁令我满是激动:“好,到时候你一定能看到!”说罢他举起手中的酒一干而尽,在如此的豪兴的催趁下,我们在那个月夜放开胸胆欢饮达旦。但毕竟在无奈的重压下他更多的是挣扎,甚至在挣扎之余竟也有很是颓唐的时候,去年夏天在北京时我问他:“如果年轻10岁你敢不敢单独挑班?”他想了想略摇了一下头很肯定地说:“别说10岁,年轻20岁我都不敢。”对于他的这番答复我很是不满,但细一想却也原谅了他的颓唐:现实的无奈已经消磨了他少时的轻狂与不经事时的雄心大志,他能成为现在的奚中路已经很是不错了,我还能要求他什么呢?有一次在吃饭时他又一次说:“我才不演戏呢,费了半天劲也没几个人看,而看的人呢净挑毛病了,不出错是应该的一旦出点错倒好就上来了。而且现在网络那么发达,你一旦有点什么撒汤漏水,都给你抖落到网上了,一夜之间全国戏迷都能知道。”他虽然这么说,可我知道他也只是发发牢骚而已,像他那样的人是不可能离开京剧放弃舞台的,他天生是为京剧而活的人。吃完饭,走出酒肆的我被他和另一个朋友落在后面,看到他挺拔的背影,坚实的步伐我相信一定能够在以后的日子若干次地看到出将入相之间的英挺俊朗的赵云、豪气勃发的陆文龙、胸怀大略的姜维、勇武难敌的李元霸……

 

在想到他的时候,我总觉得奚中路活得很累,如同力托千斤闸的常遇春,但在他头顶的千斤闸可能更加沉重吧,我很怕他终有一天被压得不堪重负,但也很相信如果真有那么一天的话我会毫不犹豫地走上前去用自己微弱的力量替他分担头顶的千钧之重,虽也不免被一起压倒,但义无反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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