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边。断章。

1.

我在离舞台很远的座席等待。高处悬挂的朴拙灯泡发出的光，在对岸吹来的海风中，烛火般深深浅浅地跳跃在空旷的四处。野子给我端上饮料，还有餐点。

七点半，野子准时走上舞台，调试好琴弦，弹出第一串音符。是许巍的《蓝莲花》。黑夜忽然促不及防的被他沙哑的歌声撕开。

听说野子是油画专业毕业的。音威塞堡里挂满了他的画，甚至在每一个楼梯的转角。我看见一双努力伸展的手，伸展在未完成的画布中。

除了唱歌和画画，野子似乎很少说话。也许野子的世界里，纯粹到只有色彩与音乐。

我喜欢野子的纯粹。而音威塞堡这一夜亦是纯粹的。

纯粹到只有一个歌手。一个观众。以及黑夜里孤独的城堡，和那些沉默的油画。

2.

那些天，我住在一个叫店子的小岛渔村。据说，这个渔村已有二百年了。我们总是对上了年月的东西心存敬畏，渴望融入它的深处探索与倾听。

因为偏远，村庄的白天和黑夜一样静寂。除了日光与星光，村庄亦没有多余的颜色，朴素的像一张从显影水中捞起的黑白底片。

我喜欢在黑夜的时候拧亮手电，在村庄的土路间行走，然后听行走的声音在村庄一条又一条的墙弄里将夜色踏碎。

村里的渔民们白天在渔场劳作，夜晚很早便安置了。如果这时有人与我擦肩而过，必是同样来自远方的行者。

海在村庄数十米远的对岸。村庄里听不到惊涛拍岸的声音与鸥鸟的啼鸣。偶尔有狗吠的声音传来，一会儿便湮没在黑夜里了。陪伴我的，只有手电光柱下，被细碎步伐扬起的尘土。

我来来回回在不大的村庄里闲散地走着，不时伸手去抚摸那些坚硬冰凉的砖墙，好像在抚摸一段远去的历史。

然后，在这样的行走中，我看见一排排低矮屋舍里的灯盏在夜色中渐次熄灭。很快，村庄沉睡了。对岸的海，在我渐行渐远的回望中，瘦成一条枯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