济渎凭吊

                           图文/秋枫漫山

    10月，因事来到济源，14日有个时间空挡，在秋日艳艳的下午，乘兴到济渎庙游览。

    济渎庙在济源市的西北角，济源市又在河南省的西北角。济源市因济水源头而得名，被太行王屋两山三面环抱，开口东南方向面对黄河大海，地势呈西北高而东南低。到济源来，可以不去五龙口，可以不去九里沟，可以不去小浪底水库景区，但有两个地方是必须去的，一个是王屋山，是中国文化著名典籍《列子》中记载愚公移山的地方，更是从黄帝开始一直到明朝历代帝王设坛祭天的地方，一个就是这济渎庙了。

    济源市极小，的车没有跑出三公里，济渎庙就出现在眼前。秋阳下，红红的，高高的，歇肩斗拱的三间木柱牌坊静静地伫立在那里，远远挑起的飞檐尖上挂着白絮般的轻云。牌坊下三个通道被涂成红色的青砖堵着，人只能从唯一的一个有售票员把守的东侧偏门进入，知道这是为“钱”而为，不过略显“贪”“霸”且“不敬”。尽管如此，肃穆之气还是已经从那围堵之中飘逸出来。

   《尔雅》《水经注》等经典资料记载，古代中国有四条有自己的源头并且直流入海的大泾流，当时称为四“渎”，它们是长江、黄河、淮河和济水。济水是一条走向诡秘、起起伏伏、有有无无以至于扑朔迷离让人惊叹不已的极富传奇色彩的河流，她从王屋山发源，潜伏七十里暗河在济源成为喷泉，形成龙泉、济渎两个源头，向东南走出不远，在济源境内就合二为一，成为济水，流经孟州到黄河边上的温县，接近黄河之时又变为地下河穿黄河而过，在黄河南岸郑州西面的荥阳县上升出地面，然后掉头东去，又潜伏于地下，直到河北保定附近的陶邱之北再次出地面，再然后折回流向山东菏泽，东北而去接纳汶水，三落三起，最终奔向渤海。这就是典籍《禹贡》描述的“导水东流为济，入于河，溢为荥，东出于陶邱北，又东至于菏，又东北会于汶，又北东入于海”的济水。现在，黄河下游的河道其实是当年济水的河道，济南、济宁、济阳等也是因为济水而得名久远。

    中国传统文化中的庙宇，是祭祀神祀的专用场所，济渎庙是隋朝开国皇帝隋文帝开皇二年，也即582年为祭奠济水河神而建。隋文帝是中国历史上功业显赫的大有为人物，他统一了西晋之后大约分裂混乱300年的中国，并与他的子孙们将统一维护保持了近170年，他开创科举制度以文武科举招纳贤才，他推行输籍法查清了全国户口，他推行均田制既富了百姓又实了国库，他在位24年国强民富，开辟一代太平盛世，全国人口从360万户增长到了900多万户，国力达到一个鼎盛。在他之前，作为农业文明的摇篮，济水很早就有帝王祭拜，他建起规模宏大的庙宇祭拜济水神，足见他农业的看重和对济水的尊崇。

    济渎庙坐北朝南，地势平整，呈“甲”字型结构，占地120多亩，建筑不多，杨柳依依，古柏参天，几只喜鹊栖息其上，几声鸣叫，声远天外，游人也很少，整个庙宇上面是秋日白云和弥漫着的古文化气息，显得很空阔，也很幽静。

    沿着当年只有帝王才有资格踩踏的中间通道往里走，不远就是清源门，是座过堂式建筑，不算宏伟，但它门柱上的楹联耐人品位，那楹联是“天开洞府丹雪近，地涌灵泉碧海通”，道教的韵味十足，问及来历，不知因由，便一笑而过。

    清源门后左侧是一通高大的《大明诏旨》石碑，记载着隋文帝764年后另一位大有为开国皇帝——明太祖朱元璋重新命名大河名山为实名并且要求祭拜节俭的诏书，称淮河为东渎，长江为南渎，黄河为西渎，济水为北渎，称济水之神为“大济之神”，济渎庙的皇家地位更加显赫，也更显得济水重要，托石碑的赑屃【音：bixi】竟也昂首远望，灵动有神。

    清源门后面路面稍微抬起，一望可见渊德门。渊德门，当是德之源泉的意思，古人崇拜河流，歌颂水为大德，滋养万物，如母乳汁。门两边的楹联歌颂济渎，文辞极其雅美，上联说“渊清沉日月”，下联是“德广聚晨霞”，谁人书写不得而知，是否王侯手迹无从考证，但是济渎之清，济渎之静，济渎之美，跃然纸上，济渎景色扑面而来，叫人反复吟诵，能嚼出清香来。

    再往后走，路面明显抬高，前面是一个跪拜祭祀的小平台，小平台后面就是济渎了。原来的济渎什么摸样已经无人知道，现在是被青砖和石栏杆围成了东西长南北短的长方形的小池子，南边搭建有题写“龙门”的亭子，池对面是一座更小一些的亭子，济渎水既清也浅，看不到泉的涌动和水的奔流，静静地一方青天印在水中，一丝白云悠悠而过，很美。想到历代帝王都要到此祭拜济神，祈求济水长流以滋润万民，仿佛看到了这小小池子里升腾着一股帝王之气祥和之气。

    问导游济水还有没有径流，回答说只能汨汨细流到不远啦，又问什么时候断的流，回答是“说不清”，顿时使人愕然。扶住石栏杆，抬头望望不远处秋风吹拂着的王屋山脉，低头看看济渎，想想济水昔日的流派中国气势恢宏，看看眼前这个小得不能再小的池子，不由人地伤感起来。如今的济水，既没有了源头，也没有了流程，应该说是因为没有了源头，才没有了流程，朱熹说“问渠哪得清如许，为有源头活水来”，昔日的济水，昔日的济渎，已经荡然无存，济渎留存的只是一个过去的记忆，过去的尊崇，过去的辉煌，过去的泱泱，遗失的则不仅是一条河流，一条滋润，而且也是流传几千年到今的济水文化，一个关于中国四渎的文化，一个崇拜济水的文化，一个祭拜济水的文化，乃至于对整个水的珍惜与爱护，对整个自然的畏惧与崇拜。

    仅以此文凭吊济渎。

    也仅以此文凭吊近于湮灭的济水文化，凭吊遗失于钢筋水泥之中的对水对自然崇拜的心，凭吊那些在疯狂的房地产开发中泯灭了的对土地对水源的亲近之心敬畏之情。

                                      20091015日于济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