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厨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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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老师,当我对一个人的习性产生厌恶嗔恨心时,我觉知到这情绪了,也知道这不对,可是却无法消除这感受,即使我开导自己,甚至责备自己,那厌恶感还是在那里。这时候我要怎么办呢?”
“当我们生起情绪时,有一个分叉点,”萧老师竖起两根手指,用另一只手指着那两根手指间的交叉点说,“这个分叉点通往两条路。当你客观观察感受时,就通往解脱。当你用念头时,就通往造业。”
“那我用的是好的念头呢,比如开导自己?”
“都一样,不要用念头,因为念头是环环纠缠、没完没了的。在连接实相上,我们有两个所缘可以把握,一个是呼吸,一个是感受。你只要观察感受,感受是最好的连接实相的媒介。”
当梧清向萧老师请益这些问题时,他正担任这期课程的主厨,而且这是他在前一期课程就主动提出担任的。就他那种软弱性格来说,这种主动担当是极少有的情况。春节前,他想的还是只有在缺主厨的情况下他才上,但是春节那期课程发生的事却使他突破了那层障碍。
春节那期课程,他仍然担任二厨,而担任主厨的是当地一位姓邵的师兄。这位邵师兄大约在半年前也担任过两期主厨,所以当之前的主厨左师兄在这期课程当学员时,他就来当主厨。
邵师兄的做事习惯与左师兄大不相同,他没有列菜单,也没有参考左师兄的菜单,而是临时考虑明天要做什么菜再叫外面送。他也不是今天就让帮厨们准备明天的菜,而是当天准备当天的菜,因此帮厨们就很匆忙,很多时候要六七位法工挤在一起赶工。邵师兄自己也很紧张,可是又什么都要参与指挥,就连梧清的二厨工作细节他也要时不时地来指挥,总要按自己的意见来做,这就使梧清觉得束手束脚。因为不懂提前规划,他们有时要晚上做馒头,有时在凌晨做馒头,这也让梧清感觉很累,也很压抑。他在心里筑了一道隔膜,对大厨又畏惧又厌恶,同邵师兄几乎不说一句话。
课程第八天时,梧清想:“如果我一直这样压抑自己,也能忍耐到课程结束,然后从此埋下对邵师兄的成见,可是我却无法成长,我到哪里还是会遇到同样的事,面对地位比我高的领导时还是会恐惧和软弱。压抑决不是正常的心态,我必须用正确的方式来解决问题。”
这样想之后,他决定向当期的张老师请益。
“张老师,我有两个问题请益。”中午,等学员请益结束时,他在小禅堂问张老师。“一个问题是,我从小对地位比我高的人有恐惧感,如何用内观的方法来化解这个情结呢?”
“这种情况下,你要一边观察着身体的感受,一边带着微笑和你所恐惧的人交流。然后你会发现对方不是你想的那样,恐惧完全是你内心的产物。经常这样面对之后,你的恐惧情结就会慢慢化解。”
“对父亲的恐惧也是一样的吗?”
“也是一样的。”
梧清想了想又问:“第二个问题是,这期课程的主厨做事没有章法,没有参考之前的菜单,菜的搭配也不合理,又不断干涉我的工作。因为我是二厨,按制度我得听他安排,可是完全听他的话,我又觉得压抑,因为他的一些指挥并不正确。这种情况下,我是该不断培养平等心放下自我完全服从呢,还是应该把意见直接跟他说?”
“这要看你的动机。如果是为了中心的利益,为了学员的利益,你就应该对他说,如果他不采纳,你要告诉当期老师。但是如果你只是为了个人的利益,为了坚持你的自我,那就需要反省自己,放下自我。”
“明白了,谢谢老师!”
于是,当天下午,梧清就找邵师兄沟通,一边观察着身上的紧张感受,一边把对主厨的做事风格以及煮菜搭配的看法和意见,还有这些天自己的压抑情绪也真诚坦露出来。
邵师兄有些尴尬地说,他的做法也有他的道理。交流了个把小时后,梧清内心的压抑情绪化解了,而邵师兄去禅堂静坐时也反省了自己。
晚上,梧清把这事告诉同宿舍的周师兄。周师兄是做心理培训工作的,他对梧清说:“很好,不过你也要反过来聆听一下大厨的心声,而不仅仅是让他听你的心声。”
梧清一想,有道理。于是,当晚其他法工都去禅堂听开示时,梧清坐在宿舍喝茶。往常他晚上并不喝茶,但今晚他决定破例一次,为的是借机同大厨聊聊。他知道邵师兄晚上也没去听开示,所以他把房门打开,等着他经过进来。他预感他会进来。
果然,邵师兄路过就进来喝茶了。他们开始促膝长谈。这一次,梧清选择聆听。邵师兄说了很多他曾经经历过的挫折,他吃过的苦,他的父母对他的种种影响,那影响到现在还持续着。例如,他父母对他做的事从来不支持,从来都否定他,于是他一方面对抗着父母,另一方面又非常想用成功来证明自己。当他做事业时,他对合作伙伴或员工做事的挑剔正像他父母对他的挑剔。这现象很奇怪,却是真实,我们一面厌恶排斥父母,一面又不自觉地效仿着父母的习性。就像那位已经五十多岁的周师兄常感叹的:“我们同所有人的关系都跟同父母的关系有关,我们到老还在寻求着父母的爱啊!”
事情真是这样,周师兄也有同样的心理情结,他的脸上也写着抑郁。不过,隔壁有一位四十多岁的法工杨师兄给了大家不一样的印象。杨师兄听力不好,但是做事积极主动。帮厨的活儿,他总是抢着做。餐后的收拾工作,他也是抢着做,常常一个人清洗一大堆餐具,而且洗得很带劲,完全不在乎其他人是否来帮忙。他心境平等,洗得不亦乐乎。而在闲聊时大家得知,杨师兄是一个企业的老总,已经开了好几家分公司,于是更觉佩服。十天下来他都如此带劲地做事,看着他干活,周师兄和梧清都有一种很美好的感觉。周师兄说:“我现在才知道什么是无我。”
课程结束以后,周师兄写了很好的一句总结:“人们会忘记你所做的事和所说过的话,但不会忘记你带给他们的感觉。”
正是这种留在心间的美好感觉使周师兄开始做出改变。周末,他到父母家里时,不在像过去一样同父亲理论,而是默默地帮父母做家务,不管父母唠叨什么,他都不再有任何言语上的反驳,只是做事,做事。另一些周末,当他在工作的地方时,就一个人从早到晚地做卫生,做那些以往他没有做过的事。
至于梧清呢,在这期课程里,在与主厨邵师兄的合作过程里,他忽然产生一股主动担当的勇气。他觉得,如果要有所发挥,就得学会当仁不让。既然对自己的能力有信心,为什么还要处于退缩状态呢?于是他主动向办公室申请担任后面两期十日课程的主厨。
第一次担任主厨是紧张的,疲惫的,因为他还要教一位新手,也就是之前的大厨左师兄的姐姐当二厨,还得指导帮厨做各种事。由于那期女法工作出不合理的岗位分工,让不同的法工轮流来厨房做帮厨,虽然看起来民主,实际却造成法工每天都要适应不同的工作,主厨每天要教不同的法工做事,效率既低,大家又都很累。另外,由于那位新二厨是女法工,吃饭时没有留在厨房,餐后的收拾工作又得梧清来做,这就使他很少休息时间,禅坐时都在昏沉状态。
他每天都在反省,为什么会这么累?是那里出了状况?原本他以为自己担任主厨时可以把一切规划好,调整好,让整个厨房工作更有序,更轻松,可是现在却适得其反,这是什么原因?
这期课程的老师正是萧集智老师,是中国内观课程里最资深的两位老师之一,另一位是李怀光老师。在萧老师的课上,有一种严肃的氛围弥漫其中。旧生都带着一种很强的恭敬之心上课。以前,课程之外的时候,梧清常会听到一些旧生揣测萧老师的修行境界,总有人会说他已经证得果位,超凡入圣了——嗳,人们都喜欢作这些议论,作些自以为是的论断。可是在梧清看来,这些都是毫不重要的事,他所看重的是这位老师身上散发出的慈悲、宽容、朴实、平和的品质。
有这样一个例子,萧老师曾谈过他很早接触内观时去当法工的例子。大概是在印度斋浦尔内观中心吧,萧老师在那当法工,被安排做环保,去清洁厕所便盆。那些便盆上已经积累了厚厚的污垢,大概以前的法工只是用水冲一下就算清洁了。可是萧老师却不这样,他四处找刷子,想把便盆刷干净,却找不到刷子,后来便找了一些薄薄的石片,开始刮起便盆上的污垢。一共九个便盆,他花了三个小时把它们刮洗干净。等到他完成清洁工作出来后,事务长问道:“你清洁好了吗?我可以使用了吗?”萧老师说:“可以。”事务长便走到里面,随即大叫着跑出来,说:“天哪,太干净了,我都不敢用了!”一两年后,萧老师又在另一个内观中心碰到这位当年的事务长,向他打招呼。事务长想起了他,便告诉他:“当年你把盆便清洁得前所未有的干净,可是过了几个月,便盆又越来越脏了,于是中心管理部门下达指令,说以后每期课程都要将便盆恢复到萧所做到的清洁水平。”
“所以呢,”萧老师开玩笑似地说,“我在斋浦尔内观中心洗过一次厕所,但是却成了以后中心厕所清洁的国际标准。”
萧老师当年在印度另一些内观中心当法工时,还常常下厨给一些华裔学员做点中国菜。因为那些长期在印度的华裔学员,对印度伙食并不大适应,只是勉强吃着。当他们偶然吃到萧老师做的中国菜时,不禁感动异常,有些生病的学员甚至流出眼泪。
在葛印卡老师到台湾传法,并且四处物色成立内观中心的地点时,萧老师开车载着葛印卡老师四处奔走,后来在一次会议上,葛印卡老师笑道:“这段日子,萧带着我走了好多地方,现在该轮到我带领萧走上解脱之路了。”
在那段时间,葛印卡老师不断地向萧老师讲述日后在中国成立内观中心会遇到的问题,以及要如何解决这些问题,似乎葛印卡老师早就慧眼看出日后中国的内观中心将由萧老师来带领发展。
在萧老师的课程上,晚上开法工会时,大家都静悄悄,梧清却是最多问题想问的人,这在他以往的法工服务中是没有过的事,几乎每天晚上他都有问题想请益。他问的常是有戒律的问题,例如:
“萧老师,内观开示里说,不伤害其他生命的安详与和谐的工作才是正命,可是有一种职业让我感觉疑惑,那就是农业。农民种地时不可避免地会伤害到地下的虫子,但地球上的绝大多数人口都靠农业养活。因为我也种地,所以有这种困惑,这要怎么看呢?”
“只要你不是有意杀生,就没有关系。例如,你在挖地时,先在心里请地下的生命避开,以前的僧人种地时就是这样做的吧。”
“那么如果像现在普遍情况一样用农药,那可是有意杀生呀?”
“是啊!这个没有办法,这是我们集体的共业。”
“那就是说,一些大的灾难就是这类集体共业产生的果报,我们只能共同承担了,是吗?”
“是的。”
………………
“萧老师,我以前认识一个法工,她说她养了一条狗,后来生病了,上吐下泻,非常痛苦,已经没法救了,她实在不忍心看它受苦,于是让医生给它安乐死,这是一种慈悲呢,还是无明的杀生?”
“也是杀生啊。”
“可是内观开示里不是说心意最重要吗?她觉得自己是不忍心看着狗受苦,是出于慈悲。”
“这是很微妙的事啊。你可以照顾它,陪伴它,让它自然离世,但不要决定它的死亡。”
“就是说,除了老天爷,谁都没有权利决定另一个生命的死亡,是吗?”
“是的,谁都没有权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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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老师,葛印卡老师说,一个新生命的开始是在受孕的一刻,而不是出生时,那么鸡蛋也是一个生命了?”
“是的,只要是种蛋就是一个生命了。”
“哦。那么医院的堕胎就必然是杀生了。”
“是的,但这种业也由政府为人们承担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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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很多问题与回答,这里就不一一列举了。可是从这些问题答案中,我们可以看出五戒并不是那么容易持守的,因为很多时候,无明的我们看不清更深层次的实相和因果。
这期课程结束时,梧清请一位当法工的出家师父帮忙做两天饭,让他休息一下,同时把菜单做个梳理,把各个岗位的工作流程都写出来。那位师父和另一位师父已经在这个中心呆了四五个月,持续地担任法工和学员。他们和梧清相处也几个月了。年纪大些的师父曾多次向梧清表示想学厨师,于是这一次,梧清让他如愿当了下期课程的二厨。
http://s1/bmiddle/0023qUNnzy79Rusrfgc10&690当新的一期课程又开始时,梧清吸取了前一期的经验和教训,把菜单和安排工作的方式作了调整。他不再让帮厨法工学看菜单,而是每次提前把所有要准备的菜都摆出来让他们做,做完后,有空就去禅修或休息。他再每天的菜里都安排了可以用切菜机切的菜,这就提高了效率。于是这一期课程里,尽管法工人数比前面几期少得多,四位男法工要负责帮厨、行堂、侍者、环卫,每人身兼多职,可是这一期大家却很轻松,经常下午可以禅修或休息。
不过,主厨还是很累。其原因是担任二厨的那位出家师父干了几天就精力不支了,梧清只好让他多休息,下午时间他几乎都在禅堂打坐——这是他最引以自豪的特长。可是这就使梧清要多承担很多工作,少了休息时间,于是又感觉很累。
其实在这期课程开课时,两位法师就因为一点小事,出现了矛盾,年纪大的那位尤其耿耿于怀,整个课程里都放不下。这也证明了终日静坐不一定就能修得好,人在历缘对境时才能检验出修行的水平。就如王阳明先生说的:“人须在事上磨,方能立得住,方能静亦定,动亦定。”
课程快结束时,由于疲惫过度,梧清出现了轻微的感冒症状。他真想好好休息一下,因为长期连续当厨师,包括课程间隔期也要做饭给法工们吃,已经很少有时间好好放松休息或是静下心来写点东西了。
离营日那天,他把厨房各项工作流程又整理了一遍,做了一些修改和补充,打印出来,交接给下期的大厨二厨,同时把文件发给该中心的筹委作为参考。他觉得很欣慰,总算尽自己目前的能力为内观中心做了点事。可是回首这几个月来自己的成长,那些收获却远远大于自己的付出。因此,对于正法,对于内观中心,他心里充满感恩。
http://s1/mw690/0023qUNnzy79RuuMq7680&6903月13日,梧清和另一位叫小高的师兄出发前往成都,这位师兄要坐当晚的火车前往山西,而梧清则订了14日早晨前往杭州的飞机票,他要去浙江千岛湖参加16号的自然农法研习营。这是他第一次选择坐飞机。
在成都时,春节那期课程认识的几位师兄提议梧清离开前来聚一聚,于是他们在成都一家素食餐厅里吃午饭。这几位师兄里,有从事中医针灸的,有从事儿童英语教育的,还有从事冥想治疗的。大家交流得不亦乐乎。
梧清想起午饭前在那位从事脉轮冥想的师兄所在的工作室,同那位师兄的老师,一位中年女士聊了好一会儿。这位女士看起来挺疲惫,谈话时有些心不在焉。她说她随时可以进入冥想,包括在与人谈话时,这也许就是她显得心不在焉的原因吧,因为有部分心神用在冥想中了。她跟梧清谈了很多冥想的事,说她们要达到的境界远远超过佛陀那层境界。她说冥想不用向像内观那样辛苦,也不用花十天那么多时间,三天就能学会,学会后每天也只要花十几分钟练习。
可是梧清觉得修行也是一分耕耘一分收获,没有捷径,再说他对脉轮冥想并不感兴趣,他听她介绍,感觉脉轮冥想就像深入一个无底洞,虽然洞里有各种神奇的境界画面,却容易让人产生执着,脱离现实世界。你怎能知道那些同你对话的所谓高灵是些什么呢?当人们对现实世界感到厌倦时,才会乐衷于在冥想的世界里体验神奇。可是现实生活真的是无聊的吗?他想起梭罗的话:“生活是如此的可爱。”只有当我们用了错误的方式生活时,现实生活才变得枯燥。可是这世界有无穷多神奇美妙的事物等着我们去发现呢,只要我们不断擦亮心眼。
下午梧清和小高去找另一位姓龚的师兄,小高在龚师兄家坐坐后,傍晚就坐火车去山西了。龚师兄让梧清在他家住一晚,次日凌晨开车送他去机场。龚师兄是下午刚从甘肃内观回来的,他打算过两天带他母亲去都江堰内观中心参加课程,而他去当法工。他母亲是信基督教的,很担心地问梧清:“内观会不会把我的信仰改变?如果是这样可不行,因为我们信基督的,是不可以再信其他神的。”
梧清笑着回答:“别担心,阿姨,内观不会要求任何人改变他的信仰。内观只是教会你一种脱离烦恼的方法,让你做个更好更快乐的人。”
“哦,这样就没关系。”
晚饭时,他们一家人,包括龚师兄的父母,龚师兄的妹妹和妹夫,他们做了一桌菜,有腊肉和兔子肉等。已经素食了一年半的梧清坐在餐桌前,望着这家热情的人们,心想:“还是随顺方便吧,只要怀着感恩心,保持觉知,不对感受产生贪爱,吃什么都不要紧。”于是他一边夹起肉吃,一边满口称赞他们的厨艺好。
这一家子围坐着边吃边聊,挺和谐的,可是后来龚师兄的父母提起过去的一些事却斗起嘴来了。他们互相地说对方某些习惯不好,或是脾气不好。龚阿姨希望龚叔叔一起信基督就会改好,但是龚叔叔觉得自己会控制自己的脾气,信教对他没有用。
“好吧,好吧,人各有志是吧,我也不能勉强你。”龚阿姨说。
梧清听着他们争论,觉得很有意思,便对龚叔叔说:“叔叔,虽然你能控制脾气,但那种压制作用不大,久了还会反弹出来,伤害自己和别人的。我觉得你也可以像阿姨一样去参加一次内观课程,内观不会要你信任何宗教或神,只是教你一种方法,当你发脾气时很容易就可以觉知到情绪,同时观察它,它就会化解。这样能使自己更和谐快乐,也能带给身边人和谐快乐。”
“试一次看看吧,”梧清继续说,“如果试完后觉得不好,你就扔掉它;如果好,那就是捡到了无上法宝,多么难得呀,不是吗?”
龚叔叔沉默着,没有反驳,也没有同意。梧清笑了笑,不再说下去,他对此感到满意。
晚上梧清和龚师兄一起静坐共修了一个小时。静坐中,他脑中仍旧思绪不断,回想着这几个月的经历,想到刚来都江堰内观中心时,他头一天当二厨的紧张心情,以及后面一天天的变化,一期期的成长,直到终于担当起大厨的责任和考验。他又想起元旦期间在成都青山书院参加的那期《了凡四训》传统文化课程,想起1月11日那次立命的事。那时候他立命要在两个月内找到人生伴侣,后来由于春节继续留在内观中心当厨,而内观中心的规矩是严格的男女隔离,决不能将中心当成求偶或社交场所,这是与正法相背的,因此他便将期限改为三个月,在中心里就专心当好厨师。现在,两个月过去了,他离开中心,剩下的一个月就是他去找寻另一半的时间。他不知道是否真的能够成功,也不知道自己这两个月的持身是否足够慎重,配得上立命的要求。可是不管结果怎样,他觉得都要继续谨慎持身,因为说到底,这都是为自己好。
凌晨五点半,天色漆黑,梧清已经坐在长龙客机的窗子旁。六点钟,飞机奔驰过排列着紫色灯光的跑道,冲刺中像鱼儿一样轻轻往上一跃,微微一晃,飞了起来。它平稳地浮游上升,游过映射着满城灯火的都市上空,冒出云层,仰望寂静的太空。镶在南天上的是人马座和天蝎座的星辰,它们在天空的黑幕布上静静地眨巴着眼睛,望着下方这只奇怪的铁鸟在黑海似的云层上向东飞行。东方的地平线是一道长长的橙黄相间的光带。这光带逐渐增宽,天色在变亮,飞机下方的云层逐渐清晰起来,从乌黑的海洋变成有许多灌木丛的沼泽地,变成被风吹皱的沙漠,再变成骸骨遍布的战场,又变成一床漫漫无边的棉被,最后是一波波凝固的海浪。终于,太阳像一颗鲜红的桔子探出了地平线,起初鲜红的光线并不刺眼,但很快就变成了灿烂的金黄色,向飞机射来无数支耀眼的光箭。从窗子向外望去,机翼上金光闪闪。这只钢铁铸就的大鹏鸟有条不紊,镇定自若,平静而自信地迎着太阳与光明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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