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法国来到德国，画风大变。真心不解，怎么法国东部小镇流行的是德国风，而德国西部城市则一付法国妆容。世代边境领土之争让德法文化交融，不仅仅建筑，甚至还包括语言。

德国有不少很棒的小镇，大都散布在森林、山脚间。几年前环游德国时发现一有趣现象，做事严谨的德国人为让游客的行程计划有章可循，喜欢将这些散落的珍珠串成串儿，梳理出共同的主题，诸如“浪漫之路”、“童话之路”、“城堡之路”等等。这次也不例外，计划德法边境小镇游时偶然发现了“仙踪之旅”，姑且用之。

按照“七海星辰”的说法，这是一条小众线路（小镇游本身就是小众嘛），北起曼海姆，沿内卡河与莱茵河的环线穿越黑森林，至南端的博登湖区。被穿入的城镇包括海德堡、巴登巴登、根根巴赫、图宾根、布里萨赫、梅尔斯堡、博登湖，官方网站www.fantastic-road.com有详细介绍。

原本计划花一周时间追随“仙踪”全程，结果因斯图加特有私事处理，实际行程变更为布里萨赫（转车，未停留）—弗莱堡—曼海姆—海德堡—巴登巴登—根根巴赫—特里贝格—斯图加特—赫兴根（霍亨索伦城堡）—图宾根。这些美丽的小城、小镇留给我们愉快而美好的记忆。

 

“自由之堡”—弗莱堡（Freiburg）

边陲小镇弗莱堡位于黑森林南段，气候温暖、阳光灿烂。弗莱堡，德语寓意自由城堡的含义。14世纪中期，在哈布斯堡王朝庇护下，小城确曾保有较多的自治，但其近代史却因各类冲突，先后归属奥地利、法国、瑞典、西班牙、德意志联邦。这座自由之堡直到1991年才随着法军的撤出结束了被军事管制的历史。

弗莱堡的著名景点不算多，全部集中在老城内。老城位于火车站东面，我们从火车站步行入城，最先抵达市政厅广场。广场空地上摆着露天咖啡座椅，从热闹程度判断，这里应该是个广受欢迎的聚会场所。

广场一侧是新市政厅，建于1896至1901年间。其前身为两座文艺复兴建筑风格的楼房，由带有拱廊的中翼部分衔接后，构成一座完美的对称型的建筑，中部绿色的塔楼在一片白、褐相交的色彩中分外抢眼。在中翼塔楼内有一套排钟，每逢正午12点都会奏出优美的音乐。

由此继续东行，穿过圣马丁教堂东面的一条南北向主街，进入Münster短街。鹅卵石路面的街边是人工渠溪，一年四季流水潺潺，是小城一道非常有特色的街景。渠中溪水晶莹清澈，为黑森林的山泉，绝非城市废水或污水。此地有句关于爱情的古老传说“谁要是踏进这溪水，谁就会娶到一位弗赖堡姑娘”。另一种有关游客的说法，哪位若不小心踏入街溪，就意味着他还会重访弗赖堡。

沿溪行至街尽头，一座庞然大物赫然跳入眼帘，如无心理准备会略感吃惊。这便是弗莱堡最重要的地标建筑——大教堂。

大教堂是一座典型的哥特式建筑始，始建于1200年，1330年竣工。建成后常被人们用来与科隆大教堂比较，尽管后者更为有名，但弗莱堡大教堂还是被一些学者誉为基督教界最美丽的教堂。

教堂位于集市广场的中心，许是为与教堂庞大体量相适应，集市广场的面积也较一般欧洲的城市广场要大。教堂最引人注目的是高耸的塔楼， 116米的塔尖虽然纤细挺拔，有种向上的冲动，但正方形的塔底显得非常稳固，八角形的塔基成为两者间巧妙的衔接和过度，平衡了视觉感官的差异。

大教堂的高度让手机镜头为难，视线范围内也很难辨清房上和塔顶的装饰。LP（孤独星球）的作者特意提醒我类盲痴，在主入口处有丰富的雕刻装饰，并“以一种随意的手法描绘了《旧约全书》和《新约全书》中的场景。注意观察那些具有寓意的图样，如西墙上的Voluptuousness（一名背上有毒蛇的女子和撒旦）。”

在大教堂内部，五彩斑斓的彩绘玻璃窗令人眼花缭乱。主祭坛上有三幅一联的艺术杰作，描绘了圣母举行加冕礼的场景。上升塔是观察教堂精致内饰的好地点，在116米高的教堂塔楼上，可以将弗赖堡优美的城镇风光尽收眼底。——所有这些描述都来自LP，而我们再次被“Close”的手势挡在门外。教堂当日只对教徒开放，参观者不得入内。“明天呢？”抱着一丝希望追问，“不行，下周可以”。在弗莱堡我只有两天的机会，没有下周。

未能如愿进入大教堂，两人泱泱地在广场打转，欣赏一下喷泉，找找温琴格故居，连餐馆的铁艺招牌也要品评一番。

广场周边建筑中有一栋红棕色建筑略显异类，在一片白色建筑的包围中分外扎眼。拱形廊道托起两个多边形彩色塔帽，凸起的窗下饰有盾形纹章，阳台上还有四幅哈布斯堡王朝成员的画像。经与一位刚刚闲下来的中文领队确认，这便是我们苦苦寻找的16世纪商贸会馆（Historisches Kaufhaus）。

去逛老城。弗莱堡老城内有两条贯穿全城的重要主干道，一条东西走向，一条南北走向，并十字交汇于城中心的贝托的喷泉（Bertoldsbrunnen），喷泉？怎么我看到的是塑像。

由喷泉向南，一座古老城门出现在前方，其大“M”的标志引发歧义。经前后左右对比确认，此为货真价实的马丁城门（Martinstor），“M”不过是城门处有家麦当劳快餐店。马丁门系13世纪初第一代城防工事的遗迹，如今仍是电车出入老城的通道。

由马丁门向东拐入一长三角地，两侧房屋之间，一条清溪奔流而过，水中一只石塑鳄鱼冲着奥斯坦丁博物馆的方向昂首挺进。桥上有人、桥下有景，虽地处闹市，却感清新，有种江南水乡的味道。

转出小巷，即见施瓦本城门（Schwabentor），弗赖堡古城的东南门。城门位于跨越德莱萨姆河的古道和奥勃林登街道分岔口附近，是弗赖堡市目前保留的两座古城门之一。东西向主干道上行驶的电车来来往往由此门进出古城。

按照网上的说法，弗莱堡还有一个莱萨赫城门（Breisacher Tor），位于雷姆帕尔特街（Rempartstraße）和花园街（Gartenstraße）交汇处，是一处巴洛克式防御工事。我们按图索骥，被引导至一片废墟处，无果而终。

寻觅中发现一片令人欣喜的建筑，原来是走入了弗莱堡大学的殿堂。引以为傲的弗莱堡大学已有550+年历史，出了十余位诺贝尔奖得主。喜欢弗莱堡的人文气息。

在我的执意要求下，两人步行走过高架桥，到老城对面的双塔教堂一探究竟。不知交了什么运，此次行程总是遭遇“Close”。

 

“方块城”曼海姆（Mannheim）

曼海姆是仙踪之路的起点，30+万的人口已经是巴符州第二大城市了。IHG的促销活动来得突然但很及时，酒店预订的修改引起行程变更，匆匆买张巴符州票便从弗莱堡一路北上至海德堡。酒店办好入住手续，移步曼海姆。

曼海姆拥有的诸多世界第一都与工业制造有关，比如第一辆两轮自行车、第一辆汽车、第一架火箭式飞机。由此认定，这是座无趣的工业城市。在游客中心拿到城市地图时，让我更加确认这一点。曼海姆的老城整齐得近乎军营，夹在莱茵河与内卡河之间。城内的房屋如棋子一般，规整地放置在横平竖直的街道棋盘中，命名方式类似美国人的街道坐标，横向用数字，纵向用字母。于是，便有了A1、G5、Q3等等标号，唯一没有编号的是选帝侯宫。

选帝侯是德国一段特殊历史时期的特殊现象。1356年，查理四世为谋求诸侯对王位的承认，颁布“金玺诏书”，确认大封建诸侯选举皇帝的合法性，拥有选举权的七位诸侯便被称为选帝侯。此制度延续八百多年，直至1806年被拿破仑废止。七个选帝侯包括3个教会选侯（科隆大主教、美因茨大主教、特里尔大主教）和四个世俗选侯（莱茵-普法尔茨伯爵、萨克森-维腾堡公爵、勃兰登堡藩侯、波希米亚国王）。

曼海姆的选帝侯宫建于1720年，据说是德国最大的巴洛克式建筑。宫殿前空旷的广场和周边大片的草坪，说明当年选帝侯宫的占地面积相当可观。如今包括宫殿在内的建筑群都划归曼海姆大学和博物馆所有，只有宫殿上方的狮子皇冠徽章还保有一点侯王宫府的痕迹。

原本打算去皇宫教堂（Schlosskirche），因为选帝侯卡尔•菲利普就埋葬在教堂的地窖中。不知怎么鬼使神差地被吸引到大学图书馆后面的耶稣教堂（Jesuitenkirche）。教堂正门的雕塑很精美，内部装饰一扫南法教堂的晦暗气氛，色彩清新靓丽，穹顶采光也极好。恰好赶上唱诗班排练，还有规模可观的乐队伴奏，大饱眼福耳福。要知道，莫扎特曾对教堂杰出的音响效果赞许有加。

穿越老城区的棋盘街道，不少建筑上还能辨认出权贵宅邸的徽章印记。当年由于选帝侯最终放弃曼海姆改居慕尼黑，才让老城逐渐衰落，至今依然缺少特色。

顺着电车轨道，来到老城外异常热闹的市民休闲广场。广场中央的雕塑人物众多，多半持矛杨剑，神采飞扬。记忆里，广场上有很多人，很多花，却忘记了广场的名字。

曼海姆的城市地标是位于弗里德里希广场(Friedrichsplatz)的大水塔，距今已有130年历史，而且直至2000年还在承担城市生活供水的任务。圆柱形的水塔高60米、直径19米，塔顶有青铜造像。塔前有大型喷水池，塔后是阶梯式喷泉水道。清清流水在花团锦簇的绿草坪上汇集成圆形水池。围绕着水塔、水池的雕塑和灯柱让大水塔成为曼海姆一道绚丽的城市风景线。

虽在仙踪之路上没混身仙气，却体验了一把德国球迷的疯狂。弗莱堡开往海德堡的火车上挤满了蓝色T恤，人手一瓶啤酒，个个围条织有logo的蓝围巾。陌生人凭一身标配立马变挚友，旁若无人地狂笑大喊，还一起引昂高歌。刚开始以为是酒精的作用，之后发现是球迷们的尽情宣泄，这还是拘谨的德国人吗？

风景优美的水塔池边也聚集起蓝围巾，一队队狂呼的蓝流不断涌来，连警力也开始向水塔池边集中。亢奋的激情释放，让我看到德国人的另一面。

 

海德堡（Heidelberg）

海德堡距离曼海姆仅十余分钟的火车车程，却具截然不同的气质，曼海姆平铺直述，海德堡则有种诗的味道。

摊开海德堡地图，众多的教堂、广场、小巷，在3里多长的步行街上标注着密密麻麻的景点。图省事，我们择其一堡（城堡）、一桥（老桥）、一路（哲学家小径）去探寻和体验海德堡独有的魅力。

海德堡因雄居王座山（Königstuhl）间的城堡而得名，这座建于中世纪的帝宫遗址虽已坍塌、残破，却顽强地屹立在城市的上方，流露出王者的霸气。抵达当日的傍晚，乘车至谷物集市广场（Kornmarkt）旁边一稍空旷的小广场，城堡在夕阳的余晖中通体赤红，令人诧异。白天却又是另一番景色了。

在海德堡停留2晚，运气不错，晴空万里。第二天早餐后去登城堡，王座山不算高，城堡位于半山腰，仅高出内卡河200米。登山的路虽有点陡，但沿街两旁的美宅景色弥补了爬升的辛苦。

从大坡度的窄巷、台阶踏上平坦的城堡广场，又一次被眼前的景色惊着了。怎么也没想到会在陡峭的山间开辟出这么一大片的平地，一片城堡废墟，围绕着城堡的宽大平台，加上花园和草坪，足足可以安置一个小镇。

城堡规模很大，以红砂石为建筑材料，历时400年才完工。城堡内部结构复杂，既具军事防御要塞的功能，又是选帝侯的宫寝。德国南部古城多喜使用红砂岩，因其较坚硬的花岗岩更易雕刻、造型，可胜任结构复杂的建筑设计要求，而且色彩效果更佳。缺点是容易风化，维护成本很高。

欧洲但凡皇家城堡，必有大把的故事。选帝侯去世时只有一个远嫁法国皇室的女儿，无其他权位继承人。法王路易十四借弟媳为选帝侯公主为名争夺继承权，遭拒后引发“奥尔良战役”。海德堡城池失守，选帝侯家族迁居曼海姆，并为世人在海德堡留下一座城堡，在曼海姆留下一座皇宫。

同中国封建历史类同，王位的争夺从来都是血腥的。在经历了时代变迁之后，雄浑的城堡仅留下一付空架子，给人一种要轰然倒塌的危机感。心中禁不住暗暗祈祷，千万不要再出现一个马耳他的蓝窗！

城堡被圈起来卖票，两人商量后放弃进入城堡内部参观的打算，在城堡外围漫步。城堡周边的花园还有零零散散的一些古迹，应该是当年的配套设施。在数荫处如愿找到了歌德的雕像。

说实话，城堡最受欢迎的还是巨大的观景平台。游客凭栏俯瞰，海德堡古城在脚下铺陈开来，顺着内卡河延伸至视线的尽头。在成片的红色屋顶中，凸起的教堂尖顶和塔楼勾勒出海德堡美妙的天际线。连接王座山和圣山的老桥横跨在内卡河上，游人可以很轻松地扑捉到明信片拍摄的角度和感觉。

下山逛街。海德堡老城建在内卡河与王座山之间的狭长地带，东西走向。贯穿全城的豪普特大街（Hauptstrasse）东起俾斯麦广场，西至卡尔门广场，是一条全长1.6公里的步行商业街。沿街分布着大大小小的广场、教堂，串联起名目繁多的商店和食肆，其中不乏德国的各类品牌商品店。

德国很多城市布局都是一个思路，即市政厅+教堂=城市中心广场，海德堡也不例外。没想到的是美丽而浪漫的海德堡，其中心广场竟叫做“集市广场”，市井味十足。市政厅是新古典主义风格，而对面的圣灵大教堂（Heiliggeistkirche）则采用巴洛克与哥特式混合的建筑风格，里面有历代王储的墓葬。

广场周围的建筑藏着很多故事，看看广场上惬意的露天咖啡座，有谁会想到这里曾是个刑罚场，烧死过巫师和异教徒。漫步豪普特大街，可以最直接地体验当地人的生活节奏、情趣。

酒店午休后，两人决定去对面的圣山。途经卡尔门广场，探望一眼豪普特大街，可用游人如织来形容。圣山很清静，游人不多，沿缓坡慢慢爬升也不感辛苦。半山腰的步道修在面向内卡河一侧，抬头便可与对面王座山间的城堡对视。这里不仅可以观赏绿丛中的古堡，亦可欣赏对岸海德堡老城的秀丽风光，实在是海德堡游览的好去处。

观赏美景是意外收获，真正目的是为了“哲学家小径”（Philosophenweg）。据说黑格尔任教海德堡大学时，经常与朋友或同事在此散步，探讨哲学问题，故而得此美名。也有说其名源于海德堡学生发现这条小路是浪漫约会的理想地，而当时学生和哲学家是同义词。无论那种说法，都扯了海德堡大学，那可是德国最古老的大学，建于1386年。

依靠Google导航我们在“哲学家小径”找到一条蜿蜒的下山路，而且直插老桥。老桥正式名称叫卡尔-特奥多桥（Karl-Theodor-Brücke），是海德堡跨越内卡尔河的第一座石桥。桥上塑有二座人物雕像，分别是选帝侯卡尔-提奥多（Kurfursten Karl-Theodor）以及希腊神话中女神雅典娜（Pallas Athene）。

在桥上费了些功夫，总算在桥头基座上找到了持镜的铜猴和旁边的小老鼠。按当地人习俗，摸铜镜发财，摸铜鼠多子多福。不过，也有说这猴子左手中的镜子和左脚上的戒指象征着虚荣心。丑陋也罢，财运也好，猴子的怪异面具还是引来众人围观。

日落时分，老桥上情侣们十指相扣，相互偎依，等待城堡上最后一抹夕阳的隐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