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海（甘肃）

电梯里

 

电梯即将关闭的那一刻

她冲了进来

抱着手机，躲在一角

 

哽咽的维吾尔语

让我看清

这是一个泪如梨花的女子

 

陌生的语言阻隔了我们

此刻，又有谁能真正走进

她的表达？

 

也许任何悲伤

都是及物的，具体的

人间的痛苦，都有自己的条形码

 

走出医院，陌生的人群

很快，淹没了我们……

 

冬至

 

这一天我看到，一条瘸腿的流浪狗

走向了透风的墙角

准备度过今年最漫长的夜晚

 

这一天我看到，积雪

覆盖了沙漠，岩石，河谷和山坡

只把农舍里的炊烟，漏了出来

 

这一天我看到，纳卡地区的上空

还有零星的炮火声

恐慌的人民，还在流淌着眼泪

 

这一天我看到，我的电动车

在严寒中穿过大半个瓜州

前轮和后轮，旋转得一样飞快

 

这一天我还看到，天空蓝得像大海

只有它，包容了我们尘世之中

不能实现的祈盼和梦想

 

乡下，晒太阳的老人

 

蹇劣的命运之舟

穿过风雨，穿过繁忙的岁月

终于

停泊于这片石头垒砌的港湾

 

或抱臂、或蹙眉、或探首、或沉迷

皆是历数过往的姿势

那些远去的艰难日子

已如飘零的叶子，细碎而斑驳

 

此刻，暖和的阳光

飘落于曾经扛起全家日月的双肩

似在按摩

似在抚慰

 

旱烟，依旧飘散出时光悠长

不多的交流话语中，讲述的皆是

互联网时代

儿孙们走南闯北的故事……

 

雪后锁阳城

 

雪，装饰着干枯的柴草

雪，装饰着破败的城池

雪，装饰着遥远的地平线

 

太美了！这样的景象

早已被王维、高适、岑参、王昌龄们

苍凉的诗句，所刻画和描绘

 

作为后来者，我只能缩着手

呆立在沉默的天空下

以此来表达

对这些先辈们，才气和情怀的敬意

 

只是旷野上漫患的风

不断揪住我的头发

用成群的寒冷，刺我踹我

 

把我驱赶成遥远的西部边关

苍茫雪地上

孤独奔跑的，最后一名士卒……

 

举风为琴

 

鸽哨翻飞。天空总是写满

欢快而轻灵的音符

炊烟漫漶

擦拭故乡低矮的门楣

 

一个人转身，离开故乡

留下水井、胎衣、先祖的坟茔

奔赴自以为是的前程

 

当风雨在我们的额头

涂抹霜白

燃烧的烟卷和孤独的酒瓶

扶住偶然的怅望

 

我们才发现

故土，永远是每一个游子内心

最为柔软的部分

 

我们才意识到

那些依然站立于山坡的松树林

一直在举风为琴

为游子，弹拨最为浓郁的乡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