逝去的青葱岁月,挥不去的知青记忆——我的5.16
(2013-05-17 00:31: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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杂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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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起5.16,经历过文革的人们或许都会记得,那是1966年文化大革命开始的日子。
四十年几前,1973年的5.16 ,也是我同样不能忘记的日子——响应党中央的号召“知识青年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
那年那天,在市政府的统一组织下,全市的应届高中毕业生坐着大卡车在市内环绕一周,最后停在市体育场,市政府为我们开了一个隆重的欢送大会,我和我的同龄人,怀着一颗激情荡漾的心,奔赴到广阔天地之中··
弹指一晃,四十年过去了,从青年到壮年,不知不觉如今行至老年,许许多多的经历我也许没有多太深刻的记忆,但知青生活的点滴却让我终也不能忘怀,偶尔回想起来,好像还是昨天,因为,那是我人生最好的年华,也是我最快乐的时光····
我们的目的地是扶沟县黄泛区农场的新马场,也叫军马场,来接我们的好像是马场的书记。
那个年代,街上大喇叭里整天放的是“大海航行靠舵手”等等的红歌,我最爱听的一首就是“我爱呼伦贝尔大草原”——“骏马行千里,雄鹰飞蓝天”,让生在平原城市的我们对广袤的大草原充满了向往。
听说是去马场,能联想起的自然是草原,年轻人的心里充满了想象与期待。
大家叽叽喳喳的围着书记问:“马场的马多吗?”“我们可以骑马么?”“那里有草原吗?草原像呼伦贝尔一样辽阔吗·····”
问的书记应接不暇。
书记告诉我们:“马场有许多的马,都是从新疆伊犁赶过来的良种马···,只要有胆量,谁都可以骑马···,草原?有啊····,呼伦贝尔?···”书记没听说过,没了下文儿。
离开郑州一路南行,黄昏时分来到了我们的新马场,狂风迎面,黄沙飞舞,放眼望去,地面上稀稀疏疏的扒着地皮长着一些苜蓿草,再没有别的绿色,更不见那草原上飞驰的骏马,蓝天下翱翔的雄鹰,撂荒的远处有两排小平房,几个娇气点的女同学见此情景哇地一声哭了起来····
我们就住在那小平房里,八个人一个房间,旁边是一个堆满了小麦的仓房,夜晚,在唧唧哇哇的老鼠打架声中我们进入了梦乡,也开始了我们有生以来第一次远离家人的知青生活。
早晨起床,差点没给我吓晕过去:一只被咬的没了头的半截大老鼠带着骨头茬子不知什么时间竟落在了我的枕头上····
比起插队落户的知青,我们幸运了不知有多少倍,最起码不用发愁柴米油盐,三餐做饭,我们每月伙食费15元,粮食30斤?(具体多少我给忘记了),大家统统在集体食堂吃饭,定量的伙食吃不完还管退粮退钱,对于女孩儿来说粮食足有剩余,月底还能稍微剩点零花钱。
据说这里曾经是黄河故道,马场就在黄河故道已经干涸的河床上,我们住处的前后左右到处是漫漫黄沙。
我一直很纳闷儿,黄河明明就在我们郑州市区几十里外的北方,怎么远在这几百里之外的南面会是曾经的黄河故道呢?或许远古时期的黄河有几百里宽的河面吧,经过千百年来的流淌,河水慢慢枯竭只剩下那么窄窄的一条河沟沟了?·····。我不是太爱追究大自然的起源,所以一直也没弄明白这里为什么是黄泛区还曾经是黄河故道的原因。
离开家人的管教,告别了家和学校两点一线枯燥的学生时代,全新的知青生活虽然劳累虽然艰苦但也充满了趣味和快乐。
我们的队长名叫田三旺,是我来到这里印象最深也是唯一能想起来姓名的人,长得有点像电影《李双双》里的李喜旺,又高又瘦的个头,走路虎虎生风,说话大嗓门,有点口吃,最大的特点就是吃得多,力气大,大号洋瓷碗盛满捞面条只看见往嘴里划拉不带嚼就咽了肚,三下两下两三碗面就没了影,半人多高装满八九十斤重粮食的袋子,一手一个,拎起来大步如飞不带一点儿喘气····
我们来的时候正值麦收,收麦的季节叫抢收抢种,早晨三点钟多点,田队长洪钟一样的大嗓门就响起来了:“起···起床了,下地干活喽!”
三点钟起床天还不是太亮,先下地割麦子,这里收麦子不用镰刀,用煽刀煽麦子,没有技术的人是不敢随便用煽刀的,且不说煽刀有多重,抡起来一不小心煽在腿上立马让你皮肉开花,田队长是为数不多用煽刀割麦子的人之一,两条长胳膊抡起煽刀左右甩开,麦子在他面前成片倒下,那潇洒的动作远远看去像在麦田里起舞·····
我们每人发一柄杆有一人多高的铲子铲麦子,沙土地上的麦子长得还没膝盖高,瘦瘦弱弱的,已经晒的干透的麦秆铲起来倒不费劲。
八点钟回来吃饭,然后运麦子到晒场,吃过午饭后翻晒麦子,四轮拖拉机拉着石磙满场跑,我们跟在后面打场,晚饭后怕夜里下雨堆垜子,一直到晚上九点才能收工。一天下来人累的散了架,回到宿舍倒头就睡觉,觉得刚闭上眼队长的大嗓门又响了起来“起床了,下地干活喽”······
每到麦收的季节其他几个分厂的人们要全力以赴支援农场的麦收,我们收完马场的麦子,也要集体到农场参加大场面的麦收。不知遭了什么厄运,头天晚上一枚钉子扎进我的脚后跟,脚疼得沾不了地,去农场割麦子的事情也就免谈了,我被留在家里看门。
马场的土地分割成左右两大片(我一直分不清住处的东西南北,只有左右前后之分),沙土地上长不了好庄稼,过了夏收,左边种上苜蓿草,右边种上花生。
沙土地上还适合种西瓜,马场请了一名“瓜把式”(忘记了他的称呼,是个老人家),老爷子清瘦的脸颊,慈眉善目,不太爱说话,飘着的白发白须,透着点道骨仙风。西瓜地就在我们住处旁边,老爷子每天全神专注地伺候着他的西瓜地,浇水,上马粪,埋豆饼,从小苗到挂秧开花,眼看瓜结忸长到了足球那么大,引得这些城里来的男孩女孩每天都想到瓜棚里蹭蹭,惹得瓜大爷心里毛毛的,特别是夜里,到很晚都不敢进瓜棚睡觉,在几个个头大长的出众的西瓜上刻上字“瓜种”,不时告诫我们:这几个是留着收瓜种的瓜不能吃,等别的瓜熟了你们就可以吃了·····。
说话没几天的一个夜晚,我们都睡下了,突然有人来敲门,随着门开呼呼腾腾的滚进几个西瓜,留下一句话“吃完把瓜皮埋起来”,几个男生扬长而去。
用现在的话说,“哇塞···!!那西瓜”,汁有多水,水有多甜,瓜有多香,味有多正,只有吃过才知道,及至到现在,我还能想起那再也没有过的美味····
吃完了西瓜,趁着夜色,我们把瓜皮埋在了屋外的土堆里,谁知隔一天下了一场大雨,屋外的土堆实际是一堆锯末,大雨过后,瓜皮被雨水冲的全部暴露在外。等我们发现时,瓜大爷正打着伞用一根棍子在划拉锯末下的瓜皮,他看也没看我们一眼,那刻在瓜皮上的“瓜种”让我们没有一点辩驳的理由。不知道其他同学作何想法,从那以后,我再也没到过瓜棚····
秋天是那里最好的季节,8月份园艺站的果子熟了,几个分厂的人们要集中起来去帮忙收果子,忙活近一个月的时间,葡萄,苹果,梨,随便你吃,吃的倒牙上火,不过摘果子也很是辛苦,骄阳似火,晒得人脱皮,还不能穿短袖衣服,每天长衣长裤,一不小心还会被果树上一种看不见的“树揦子”来一下,立刻成片的大包鼓了起来,奇痒难耐····,即使这样,这一时段也是我们最快乐的时光。
我们马场主要的秋作物是花生和苜蓿,过了十一花生长熟了,收花生其实比收麦子还辛苦,先用手扶拖拉机拖着犁把花生翻出来,每人把一陇跟在后面检花生秧,弯的腰背疼,蹲的腿抽筋,一望无际的花生总也捡不到头,更麻烦的是,一到收花生的时候,附近的村民就聚拢过来,单等着来检花生,说是捡其实跟哄抢也差不了多少,马场人手少,农场工人和女同学收花生,男同学护场,种一季花生,也就能收回来三分之二,余下三分之一就被村民们“捡”走了。
女孩儿们在一起总能想着捣鼓些零嘴吃吃,从地里回来,顺便带些花生,拽几穗嫩玉米,刨几块红薯,摘几把毛豆角,回来洗洗涮涮,没有锅,把我们洗脸带洗脚的搪瓷盆用肥皂洗净了,检点柴火,在地下挖个坑,几块砖支起来,杂七杂八的吃什都放在盆子里,添上水,再反扣上一个脸盆当盖,大火烧起来,等到里面的东西煮熟,大伙抢着吃,虽然只是水煮出来的东西,虽然没油没盐,味道却出奇的好,估计现在走遍中国也找不出这样绝味的小吃了···
苜蓿是一种牧草,种来是为了喂马,长起来时有半人多高,开满了紫色的小花儿,偶尔碰上一场小雨,一望几十里的苜蓿被浇灌的碧绿,看起来像画中的仙境一样。
马场养了近百匹马,都是养在马厩里,从来不成群出来,只是有几匹种马经常被牵出来溜溜,每当这时候,田队长都会骑在马上,扬鞭驰骋,煞是威风,惹得我们的男生女生都跃跃欲试,几个胆大的用不了几摔就会策马飞奔,几个女同学,骑在马上虽不敢疾驰倒也尽显飒爽英姿。我也很想骑上试试,队长扶我到马上,脚刚挨上马镫,还没拉到缰绳,那马四蹄一蹬,撒丫子就跑,悚的我翻身栽下马来,那一会儿真的是吓到七魂出窍,从此再也不动骑马的念头·····
农闲的时候我们去县城赶集,当地人叫赶埂,我喜欢小动物,在集上花一块钱买了两只一捧大的小母鸡,一只是九斤黄,一只是柴鸡,住处旁边就是粮仓,我的小鸡每天被我喂得肚圆,长的很快,最喜欢那一只九斤黄,通体毛色金黄发亮,黄毛黄嘴黄腿红冠,金色的眼圈,长长的腿,高高的个子,趾高气扬,一脸精神,立起来像个神鸟,只要我们从地里收工回来,它俩会像小孩子一样连飞带跳的冲过来迎接我,我很奇怪动物的灵性,那么多的同学在一起,我只是每天喂它们几把粮食,它们怎么就会对我如此的亲昵?好景不长,刚过了八月十五,从来没有跟别的禽类有过接触的九斤黄不知为何感染了鸡瘟,三天两天就没了命
撂天野地的冬天最难熬,冷风嗖嗖,无遮无拦,冻得人们出不了门,可能队长怕我们闲下来生事,总会想办法给我们安排些活计:下雪的时候出不了门在家剥花生,每人一天十斤带皮花生,要剥出来三斤花生籽;好天气出去挖防疫沟,为的是预防外边的病源传染给马场的马,每人两米长两米宽,一人多高的任务,不知挖了多少天,这沟总没见能成景,因为这里风沙太大,第一天挖的沟,第二天大风袭来,就被填的平平整整····
这里是缺水的地方,趁着冬天农闲,为了来年庄稼有个好收成,请来了打井队为马场打井,马场的职工要轮流到打井的地方值班,我们三个女同学,一个男同学,一个农场的职工五人一班,值班的地方类似于“地窝子”,就是在地上挖了个大坑,上面用玉米杆搭起来做顶,坑里铺上麦草,我们就挤在里面值班,值班的作用是什么我也不知道,好像就是听挖井机的轰隆声·····
······
我是同学中最早离开者之一,因为我们下乡后不久国家下发了一个“多子女身边留一人”的政策,我属于被照顾的对象。
离开的那天,同学们送我到公路上,我心里真的是有千般的不舍,不是喜欢这里,是不舍那些与我终日相伴快快乐乐从小长到大亲密相处的同学。
一转眼40几年就过去了,每到5.16的时候,我总能想起这曾经的知青经历,想起这经历中的点点滴滴,想起那些纯真无暇的伙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