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14岁的北京女孩在北京妇产医院接受人流手术时说：

我们班好多女生都流过产

中国社科院著名性学专家李银河痛批“学校性教育失败！”

    没有止疼的麻醉棒，没有声嘶力竭的哭喊，四五个月大的生命被活活剥离子宫，做母亲的会是怎样一种心情？

    这个文静的14岁女孩，刚上初中二年级，却因为4个多月的身孕不得不做引产手术，在长达8个多小时的手术过程中，她始终没掉一滴眼泪！

    和“无痛人流”广告宣传的一样，她在手术中没有感到太多的痛苦，但有一种莫大的痛已经深深植入她今后的生命里。这也是她父母的痛，这也是社会的痛—— 

我们班好多女生都流产了

    “我们班好多女生都有男朋友，她们也怀过孕，但要么吃药要么做手术，她们都及时把孩子打掉了，也没敢告诉家里。而我算是最没有经验的……”                              ——静静

     在手术室外候诊的静静只有14岁，她刚上初二，却有了4个多月的身孕，不得不被母亲领着来做流产手术。

    “为什么拖到现在才来?如果早些过来，还能采用普通的流产手术，但现在肚里的孩子已经基本成形，你只能做引产手术了。”在北京妇产医院的计划生育门诊，孟凡医生看着眼前的女孩，感到有些不可思议。

     看似文静的女孩长着一副清纯的脸孔，也许是因为怀孕，她的脸看起来有些浮肿，但任何人看到这张脸，都不会轻易地将它和怀孕联系在一起。

     听说要通过引产拿掉孩子，女孩的母亲“呜”地一声抽泣了起来——“看你做的好事！造孽啊……”她“啪”地扇了女孩一个耳光……

    但出乎孟凡意料的是，女孩居然没有哭，她只是淡淡地问医生：“我不想让老师和学校知道这件事儿，所以明天我就要回学校去上课。您说，我这身体应该没问题吧？”

   “不想让老师知道！你这蠢货，要不是当初你也不想让我知道，这事儿至于拖到现在吗……”女孩的母亲这会儿情绪更加激动了。她告诉孟凡，女儿在一所重点学校读书，成绩还不错，她平时对孩子也管教得很严，可没想到还是出了事儿，女儿直到肚子大了、遮不住了，才敢把怀孕的事情告诉家里。

    今年已经是孟凡在北京妇产医院工作的第20个年头，最近这些年，她发现来做人流手术的女性越来越低龄化，既有在普通中学和职高念书的孩子，又不乏像静静这样在重点学校读书的“尖子生”。她们中间最小的才刚满13岁，而像静静这样怀孕后不敢告诉家里、拖到最后不得不做引产的女孩，孟凡今年就遇到了3个。

验孕试纸出现了两道红线

     “我悄悄去药店买了盒怀孕试纸，那天，在学校的女厕所里，我偷偷摸摸地拿着那盒试纸反复试验了三回，结果都一样——两道红线，当时我被吓懵了，这才确定自己真是怀孕了。”        ——静静

    今年9月，刚开学的时候，静静就发现自己有些不对劲：月经错后快一个月了，身体没有力气，还常常感到恶心，本来胃口很好，却突然吃不下饭……

    因为之前在同学家里看过一本介绍生理卫生知识的书，静静很快意识到自己可能怀孕了，她的第一反应便是上网查资料。

    按照几位网友的指点，为了核实自己是不是真怀孕，静静悄悄地跑到药店买了一盒怀孕试纸。

在学校的女厕所里，趁着周围没人，她偷偷摸摸地拿着那盒试纸反复试验了三回，结果都确实无误，她果然怀孕了。

    这可怎么办？静静在班里学习成绩数一数二，可是家长和老师眼里的好孩子，因此，她没敢把怀孕的消息告诉父母。思前想后，她决定自己打掉这个孩子……

慌乱中错过药流的关键时机

    “在怀孕初期，不通过手术，而是口服米非司酮、前列腺素……也能拿掉孩子，这就是所谓的药物流产。但因为缺乏经验和感到恐惧，静静错过了做药流的最佳时机。”       ——孟凡

    如何终止早期妊娠？静静想到了要做药物流产，因为她听说药物流产对子宫的损伤比做手术流产要小得多。

    有网友说，到药店去买一种叫作“含珠停”的打胎药，“才几十块钱，就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做掉孩子”，但静静并不相信这样的“神药”。

     她在网上仔细搜索后发现，米非司酮、前列腺素都是国内三甲医院广为采用的药流药物，而在普通药店里都能买到这两种药。但她也注意到网上说，药物流产的失败率可能高达10%，因为存在流不干净的情况，流产后可能还要去医院做后期的刮宫处理。

    “药物流产的出血量和出血时间也相对较长，并且是不可控的。”一位做过药物流产的“过来人”在网上发帖说，她在做完药流的3个月之后还有出血现象。这让打算自己做药物流产的静静不敢贸然行事。

    虽然才上初中二年级，但学习的压力已经不容懈怠了，班里的许多同学在周末还要去参加各种各样的补习班，静静还害怕做药物流产会让她出血3个月，那样很难不耽误学业，也很难不被家里发现，因此，她最终还是没有勇气去做尝试。

              差点被网上的堕胎歪招整死

    “有网友建议把气球塞入子宫，然后打气，促使子宫强烈地收缩；要么，就用绷带束紧腹部，再做剧烈的跳跃运动……这些害人的堕胎歪招差点把我给整死！”——静静

    在学校里，静静本是一个“活跃分子”，她会积极参加班里组织的演讲比赛，还是运动的好手，代表班里参加学校的运动会曾经取得过不错的名次。

    怀孕之后，静静就代表班里参加了学校秋季运动会的跳远和200米跑比赛。这是有“预谋”的一次参赛。因为之前静静曾在网上看到一个帖子，说是“用绷带束紧腹部，再做剧烈的跳跃运动”，就能打掉孩子。

    运动会当天，静静找了个护腰把自己的腹部束得紧紧的，比赛时她竭尽全力地奔跑、跳跃，因为腹部束得太紧，在２００米跑结束时她一度喘不上气来，整个人差点休克，但她所希望换来的流产迹象却没有出现。

     那个本不该在这个时间出现的生命，还在肚子里继续滋长，它那么无辜，可在静静看来却和毒瘤一样没有分别。尤其是感到它每天都在长大一点，静静的恐慌也在无形中加剧。

    到底怎样结束肚子里的小生命？是网上的一位“经验姐姐”，让静静坚定了去做流产手术的决心。

    这个被网友封为“经验姐姐”的人自称小幽，是湖南某艺术院校的女大学生，她说自己曾经多次流产，并希望帮助那些在怀孕后不敢告诉家人、又不知道该怎么办的网友学会应急处理。

    “经验姐姐”发布了一篇名为“怀孕应急手册”的帖子，它详尽介绍了从验孕到进行流产手术各个环节的注意事项，同时还附上了很多“贴心”提醒，诸如怎样向老师请假才不会引起怀疑，手术当天需要准备什么东西等等。她说，希望各位学妹们不要重复她所走错的路。

    这篇帖子通过百度就能轻松搜索到，大量的网友都跟帖表示要下载保存，因为这绝对是课堂上学不到的东西。看了这个帖子，静静觉得自己也心里有了底，但因为“经验姐姐”说做人流手术需要承担很大的风险，可能还要花掉很多的钱，她终于决定把怀孕的事告诉家里。

“流产的８小时，女孩一言不发”

    “做一例人流手术是很快的，真正手术的过程可能只有５分钟，但从静静更衣进入病房，到麻醉、阵痛、宫缩反应，再到完成流产和刮宫手术，前后差不多花了８个小时。而在这８个小时里，静静一言不发，也没掉过一滴眼泪……”                       ——孟凡

    头天约了第二天的流产手术，晚上就不能再吃饭了，因为在手术前的６到８个小时里都需要保证身体处于禁食状态，这样才能保证术前麻醉的效果，并防止麻醉剂可能引发的胃肠道反应——否则食物可能会被呕吐出来，进入气管并引发窒息。

    就这样滴米未进，在１１月下旬的一个早晨，静静在母亲的陪伴下进到了北京妇产医院的手术病房里。

在这之前，她已经在护士的帮助下更换了医院方面提供的方便手术用的裙子，并在护士的协助下清洗了身体。

然后，一位护士扶着静静在一张病床上躺下，并告诉她一会儿手术时她的两腿会被分开架住，但千万不要觉得难为情，因为是手术需要。之后，这位护士开始为静静注射麻醉药剂。

    这种麻醉剂被注入了一瓶５００毫升的生理盐水中，呆呆望着吊瓶里的药剂缓缓滴入自己的静脉，静静一言不发……这时候，她的母亲已经被护士们劝着离开了病房，坐到了外边的长椅上。

    静静的母亲直到这个时候也没弄清楚，究竟是谁让女儿怀了孕，因为静静死活不肯说出那个男孩儿是谁。

静静的父亲曾经暴怒地冲着女儿狂吼：“死丫头！告诉我是哪个臭小子！我去找他算账！”但不管父亲多么愤怒地挥舞双拳，静静也不肯透露半点的秘密。

    “我知道自己做错了，是我喜欢人家，那就让我自己来承担好了。”在进手术室之前，静静只是淡淡地和母亲说了这样一句话。当时，她面无表情，就连母亲也看不出女儿究竟在想些什么。

    看到即将走进病房给女儿动手术的孟凡，静静的母亲央求医生：“请您下手一定要轻，千万别伤着孩子。”孟凡让静静的母亲放心，随后她走进了病房。

    引产的过程还算顺利，当四五个月大的生命被活活剥离子宫，静静却没有发出声嘶力竭的哭喊。但出血是难免的，考虑到胎儿排出后还要做一个清宫检查，而麻醉剂的用量可能不够，医生问静静还要不要再加一个止疼的麻醉棒，只见这个倔强的小姑娘把头摆得像拨浪鼓……

    清宫手术大约用了四五分钟就完成了，做完手术的孟凡如释重负，但让她感到吃惊的是，眼前这个１４岁的小女孩怎么会如此坚强，自始至终，这个女孩都没有掉过一滴眼泪。而身为女人，孟凡觉得自己都能切身体验到女孩承受的那种钻心痛苦……

“一次人流，伤的却是一辈子！”

    “今天做完了流产手术，明天她们可能就要回到教室里或是工作岗位上。为了不让周围人知道自己做了人流手术，她们还要装得像正常人一样，但这根本就是自欺欺人、违背自然生理规律的，她们怎么可能做到若无其事！”                             ——孟凡

    孟凡每天经手的流产手术都要多达十几例，在20年的从业经历中，她见证了太多女性在失去孩子时那种撕心裂肺的哭喊。但同样做人流手术，１４岁的静静却表现出了超乎成年女性的坚强。

    不光静静，来做人流的未成年少女普遍都表现得十分镇定和淡然。孟凡很少看到她们在做手术时哇哇大哭，即使是在充满剧痛的刮宫过程中，她们也很少掉泪。

    但孟凡并不认为这是好事，“那些受制于二胎政策或是因为胎儿畸形等原因不得不拿掉孩子的女性在做完人流手术后，完全可以尽情地靠在丈夫和家人的臂弯里失声痛哭，家人们也会理解她们的这种痛楚，但对像静静这样的女孩来说，也许她们深知，哭喊是没有意义的，换不回足够的怜悯同情，所以才表现出了如此的坚强和沉默。”

    在孟凡看来，女孩们的这种镇定不过是表相而已——“其实她们很多人的内心里都充满了恐惧和不安，有的孩子甚至不了解人流手术可能会对自己造成哪些伤害，她们更不清楚在流产之后还需要注意些什么。流产对于女性的伤害，要远远超过正常分娩对身体造成的损伤。通常，在流产以后，需要像坐月子一样静养休息两个星期，但很显然，这些年轻的女孩儿们并不具备这样的条件。今天做完了流产手术，明天她们可能就要回到教室里或是工作岗位上，为了不让周围人知道，她们还要装得像正常人一样。”

    可是，她们真能做到若无其事吗？

    孟凡很希望能给那些处在花样年华的女孩们补上这堂课——“在流产后的一个月里，女性们需要洁身自好，千万不能再与爱人同房。即使手术做得再成功，在流产之后的两个星期里也免不了会有出血反应，并且，流产还有可能导致月经的紊乱、宫颈的粘连、子宫内膜的异位，并引发终身的不孕……这些可怕的后遗症，最后很可能毁了女孩的一生。”

《科学新生活》“特别关注”栏目  记者叶馨通讯员宗筠

（为保护当事人隐私，文中静静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