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鉴:从春秋到战国之百年霸主(中)
(2022-08-14 22:32: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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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秋战国霸主晋国 |
分类: 史海钩沉 |
题目:史鉴:从春秋到战国之百年霸主(中)
作者:王伟
书报刊名:《世界军事》2022年七月上,第9~11页
历史上的权力游戏存在这样一个规律:在王朝的整个存续期间,政变只要有了第一次,后面往往会有“无数次”。于是,靠阴谋与杀戮上位的统治者,难以避免下一轮的阴谋与杀戮……
屠戮桓庄
春秋时代晋国的历史,可谓上述规律最典型的例证:自殇叔之乱后,晋国上层的权力斗争便突破了最后底线,进入“循环播放”模式。靠陷害叔叔上位的晋侯仇(晋文侯)一去世,几乎同样的剧情又在其兄弟成师(曲沃桓叔)与其儿子晋侯伯(晋昭侯)之间重新上演了一遍,并由此开启了晋国持续三代人的内乱——“曲沃代翼”。
这场“零和博弈”最终以居于曲沃的小宗获胜而收场,曲沃桓叔的孙子姬称成为后世记载中的晋武公。一年后,晋武公离世,其嫡长子诡诸继位,史称晋献公。原本代表晋国正统的翼城大宗,至此彻底湮灭在历史中。除国号外,这一版晋国与上一版本之间,事实上已无多少关联。
然而,故事远未完结:当初的小宗又衍生出自己的小宗。曲沃桓叔与其嫡长子曲沃庄伯,都留下为数众多且理论上没有继承权的庶子,这就是所谓的“桓庄之族”。以辈分来论,这些人都算是晋献公叔伯甚至是爷爷辈。
在长达67年的内战中,“桓庄之族”是曲沃一系在战场上最坚定的中坚力量。对当时的贵族而言,血脉才是最值得信任的关系,而随着一切尘埃落定,站在晋献公的角度来看,当年晋国两次内乱的关键要素,如今他都集齐了:靠杀戮上位的自己,以及一帮功高震主的小宗叔伯。
这意味着,在不远将来,晋献公的继承人甚至他自己,都极可能再次被哪个叔叔干掉。为获得主动权,晋献公决定提前清除上述隐患——晋献公派出谋臣在桓庄诸公间往来游说,对他们分化瓦解各个击破。仅两年间,“桓庄之族”便被晋献公屠戮殆尽。
回顾历史,这种通过“自灭满门”来强化统治抑或是获得安全感的例子并不鲜见。除屠戮自家亲戚外,晋献公还把国都迁移到位于曲沃与翼城之间的“绛”(今山西绛县),如此一来,便进一步削弱了翼城和曲沃两派残余势力的影响力。
献公改制
在历经近70年的内乱后(“曲沃代翼”+消灭“桓庄之族”),此时的晋国已百业凋敝,满目疮痍。晋文侯时代所遗留下的辉煌,如今已了无痕迹。依照《周礼》,像晋国这样的侯国本应有三军的编制,而以晋国的国力却仅能支撑得起一军的兵力。
与此同时,位于东方的齐国,在其国相管仲治下,已迅速崛起。以君主视角来看,齐国君臣所做的事,无外乎“集权”和“集钱”,而正是通过对权力和财富的垄断,才令国君齐桓公拥有了超过其疆域的影响力。
齐国的成功让坐稳君位的晋献公意识到,晋国也需要变法改革。随着公族成员被屠戮殆尽,晋国的管理层空出了大量的位置。原本在西周时代,无论是天子的王畿还是各诸侯国,基本都沿袭“任人唯亲”的家族企业模式,公族成员占据绝大部分官职。这种模式下,那些与国君系出一脉的官员们,他们所遵从的首先是血脉、家族利益,其次才是王座上的君主。对国君而言,仅靠王权的威压,很多时候是指挥不动这些人的。
正因如此,自东周伊始,各诸侯国的君主凡有条件者,皆热衷于任用亲族以外的边缘贵族甚至平民来担任要职。相比自家亲戚,这些没多少根基的职业官僚会更听话。然而,这种管理层的置换,也充满变数和风险——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那夺人权力比之更甚。
然而,这一改革中的阻碍,在晋国并不存在。因为唐叔虞的子孙,此时已被赶尽杀绝,仅剩下晋献公及他自己的子嗣,晋国官场上几乎再也见不到诸如“公子”“公叔”这样的称谓。取而代之的,是处于本国边缘地带或来自国外的异姓贵族子弟。权力的重新分配,完全是由晋献公一人把持。因而,在得到一个更听话的管理层的同时,这种局面也让国君在选拔官员时有了更广的选择面,以便择优录取——这便是“楚材晋用”。
“家族”崛起
旧贵的衰落,往往意味着新贵的崛起。随着“公族”式微,各卿大夫背后的异姓“家族”,纷纷兴盛起来。在先秦时代,“家”其实是一个分封体制下的概念——天子名义上拥有的是“天下”,实际控制的是“王畿”,诸侯通过分封获得土地,方可立“国”,而卿大夫在获得封地后,才能成“家”。
所谓“家国天下”,便由此而来。相较曾经树大根深的公族旧贵,为数众多的异姓贵族,面对国君时会更加顺从。此外,晋国因延续分封体制,各卿大夫家族同样拥有自己的私兵和家臣,而国君也仍要遵循“我附庸的附庸,不是我的附庸”,这条封建制的基本准则。在史书中,晋国仅是能讲得上名号的大家族就至少有12个,没有出现在史书上的中小家族势力必然更多。随着时间推移,各大家族逐渐壮大,开始彼此吞并,终在一百多年后,在几大家族的挤压下,国君彻底没了生存空间,最终三家分晋,开启了战国时代……
当然,这是后话,仅就当时而言,国家处于百废待兴之际,所谓长远的结构性问题,显然算不得问题。在晋献公的改革下,权力和财富开始向国君手中聚集。在完成统合后,晋国随即开始大规模军事扩张。晋献公在位26年,先后吞并了周边17国,让38国被迫向晋国臣服(“并国十七,服国三十八。”——《韩非子》)。这其中,影响最深远的,是在公元前658年吞并虢、虞两国,如今“假道伐虢”和“唇亡齿寒”两个典故,便源于当时的两场兼并战争。虢、虞两国皆是姬姓诸侯国,且与周天子关系密切。晋献公吞并这两国,显然谈不上有多“尊王”。
从地缘上看,在吞并虢国后,其境内的崤山之地便掌握在晋人手里,这就提前遏控了在晋国西部新近崛起的秦国——后者在晋献公继位时,已从蛮族手中基本收复了周人在岐山的故地,他们的国君秦穆公同晋献公一样,是充满雄心壮志的君主,此时秦国已隐隐有了东进势头,而崤山谷地恰恰是秦人东进中原的最佳路径。晋献公此举,等于提前把潜在对手封控在自家院子里。秦穆公在崤之战中惨败,乃至于穆公身后秦国长期陷入内乱,究其根本都与晋献公的这一战有关。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在先手遏制秦国的同时,面对如日中天的齐国,晋献公明智地选择与之交好,且保持安全距离。
宫闱之乱
从时间线上看,吞并虢、虞两国发生在晋献公统治后期。此前,晋国上层的第二轮大清洗已悄然开始,此次的矛头直指晋献公的三个儿子。
当一个国君步入晚年时,作为继承人的世子(编注:可视为太子,因诸侯国国君的最高爵位为公爵,因此继承人称世子),便成为一个极度矛盾的存在:一方面,世子是他的继承人,有了这个继承者,他所拥有的一切才会在自己死后得以延续;另一方面,世子往往又是其父亲眼里最现实的威胁。在权力游戏中,财富、土地乃至名誉,都可以妥协、分割,唯独权力的归属是绝不可以的,即便是面对至亲也是如此。
晋献公的世子申生,便完美符合上述矛盾体的各种要素。申生的母亲是一位来自齐国的公主,由此可见,这位世子是政治联姻的产物。对于任何一位有野心的君主来说,政治联姻在其立足未稳时是不二之选,而一旦立足已稳,便成为无时无刻不想抛掉(通常又抛不掉)的障碍。
公元前661年,晋献公将军队扩编为上下两军,精锐的上军由自己执掌,而下军交给世子申生。这之后,在世子辅助下,晋献公在一年内先后吞并了耿(山西河津)、霍(山西霍县)、魏(山西芮城)3个周边小国。次年,世子申生又独自领兵击溃了戎狄的皋落氏部族,促使后者向晋国臣服。值得一提的是,当时晋献公的扩张政策是这样的:对于姬姓诸侯国,通常是能吞则吞,因为毕竟同文同种便于统治。对于戎狄异族,则更倾向于让对方臣服,然后双方联姻,这样性价比最高。不过,与后世不同,那时的联姻,是戎狄部族把自家公主嫁给晋献公,重耳和夷吾两位庶出公子就都带有一半戎狄血统。
随着晋献公日渐老去,世子申生在贵族间的声望及影响力日隆,废长立幼的传统戏码便毫无悬念上演了。世子申生先是被迫交出兵权,之后又被迁往自己父亲和爷爷起家的曲沃,表面上看虽位高权重,但事实上世子的地位已岌岌可危。申生虽对自己的父亲始终保持异常恭顺的态度,但仍在公元前656年被迫自杀,骊姬所生的幼子奚齐被立为晋国新世子。奚齐被立为世子之时刚9岁,而他庶出兄长重耳当时已年过40,另一位庶出公子夷吾也早已成年。显然,这两个哥哥的存在,对晋献公选定的新继承人将是严重的威胁,于是,这两位公子也毫无悬念地上了他们父亲的“死亡名单”。但晋献公并未对2个庶出子赶尽杀绝,而是在他们逃出晋国后便作罢了。公子重耳,即后世的晋文公,就此开启长达近20年的流亡生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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