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名物理学家费曼最近又成了大小书店的推荐对象。不过这回不是为了促销费曼先生的风趣文笔，而是轮到费曼先生自己被幽默了一把：漫画家Ottaviani和Myrick根据费曼的生平和演讲内容创作了图像小说《费曼》。

早前风闻这本书要出版，我便迫不及待从网上预订。每新出版一本“图像小说”（单行本漫画故事），我都很兴奋。重新喜欢看漫画，是再次来美国以后。当然，这里指的不是《机器猫》、《蝙蝠侠》这样的连环画，而是欧美自上世纪80年代开始逐渐流行起来的依靠传统漫画或前卫设计等手段进行情节叙述的图文出版物。这类书籍和日本漫画没什么本质区别，但内容上似乎越来越趋近对社会文化现象的反思或为纪实文学的新手段。

比如“图像小说之父”埃斯纳的《神的契约》，描绘的是大萧条时期，纽约布朗克斯区版的“人间喜剧”。《Logicomix》是我读过的探讨罗素和怀特黑德两人如何完成近代逻辑学奠基之作《数学原理》的最精彩图书。《毛斯：幸存者故事》是一部关于二战时期犹太人的漫画，但因它无法被归类，使得普利策奖评委为其特设了一个“普利策奖特别奖”的漫画。另外，我觉得喜欢争论“华裔是否能融入美国社会”这种问题的人不妨去看看Tomine的《缺点》。追求“开卷有益”的，可以通过以地球上第一个被送上太空的小狗命名的漫画《莱卡》来了解苏联太空计划；也可以通过《Kiki》了解那张著名的《安格尔的小提琴》摄影作品背后的故事——这些只是我在敲打这篇文字的时候，侧头随意从书架上看到的几本漫画。

现在你大概很清楚“我”确实喜欢漫画，而且我发现欧美年轻人也多热衷于此。我刚读博士的时候，无意间跟一位三十出头的英国研究生说起自己喜欢漫画，第二天这位大哥竟从家里背来几本自己的挚爱，并很认真地跟我说：“喜欢漫画的人绝不能错过这几本。”《我在伊朗长大》这本漫画及其同名影视作品刚发行的时候，在社会学系的博士生中那是又酷又有品位的礼物。而我们喜欢拜访的一位著名学者不仅是图像小说迷，以前还特意去艺术学校修过漫画专业！

学术人喜欢漫画的理由很多，但容易被人忽视的一点是，一流的漫画家很可能是一流的研究者，这样故事才能精准又精彩。比如阿兰·莫尔关于开膛手杰克的大部头《来自地狱》，仅脚注就密密麻麻附加了42页！这种研究不仅包括核对史实，也包括对视觉表达方法的探索。比如莫尔就尤其善于利用构图变化形成视角微妙的转变，来引导读者填补一格格二维图画之间的想象。电影导演每每对翻拍莫尔的经典著作都感到头疼，因为将莫尔构造的二维作品转为三维影像居然反而让观众感觉丢失了什么。

记得前些年在沃顿博士刚入学的时候，学校为我们这些潜在的“社交障碍者”组织过一次大课，特意教授博士生如何在校园或会议上和陌生学术人搭讪。学校“武装”我们的第一个句子是：“你是做哪方面研究的呢？”依照学校的手册，这个问题应该可以救场3-4分钟。这个法子我用了很多次都不太灵光。其实如果对方年龄35岁以下，我对于打破沉默的经验之谈是不如问一句：“你喜欢看漫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