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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史随笔（四十）

汉高祖刘邦是从生活底层崛起的草根皇帝。他为人大度、宽容，很重视人才，有着极强的领导能力。但是，他却偏偏对自己的女婿很苛刻，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以至于周遭的人看不惯他的行为，并且萌生了要杀死他的念头。可刘邦呢，反而对想杀他的人十分欣赏，还想放掉他。是谁如此幸运呢？他就是赵国丞相贯高。不过，这事儿还要从高祖和他的女婿说起。

汉高祖与张耳是故交，为了巩固自己的政治地位，他就把大女儿鲁元公主，嫁给了张耳的儿子赵王张敖。汉王七年，汉高祖在女儿家住了一段时间。女婿照顾有加，每天早晚，赵王都给岳父穿衣戴帽，侍奉他就寝。还亲自端汤送饭，虽说女婿是半个儿，但张敖对高祖是毕恭毕敬，就像儿子对待父亲一样。

可是，高祖却没有岳父的样子，毫不领情，他对赵王动辄大骂，横加指责，一点也不宽容，根本不拿他当回事。

赵国丞相贯高、赵午等人都六十多岁了，以前他们是跟着张耳做事儿的。他们对高祖的所作所为，非常气愤，就对赵王说：“现在这个时代，谁有驾驭社会的能力谁就当大王。眼下你那么尊敬高祖，他呢？是那么的傲慢无礼，干脆，我们把他杀了！”

岳父鄙视自己的这种行为，也让张敖心里不是滋味，但是思前想后，还是觉得不妥，他安慰下属说：“想当初，若不是高祖帮助先父，赵国早就不复存在了。现在我们之所以能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是与高祖的支援、解救于危难之中分不开的，我们要有感恩的心，你们赶快打消了这个念头吧！”

贯高、赵午等人回去之后，暗地里讨论说：“在这件事情上，我们是做得不对。大王性格忠厚，怎么能下得了这个手呢？既然咱们不能忍受这种侮辱，憎恶高祖，不如就自己做主干掉他好了，何必给大王找麻烦呢？这事儿如果办成了，当然就为大王出了气，办不成，我们好汉做事好汉当！”

机会终于来了。汉八年，高祖正好路过赵国，贯高等人早就安排好了，在柏人县的旅馆里埋伏了几个刺客，时刻准备下手。高祖到了柏人以后，想要在旅馆留宿。也是他命不当绝，突然之间他感到心惊肉跳的，于是问随从：“这个地方叫什么名字？？”手下人答道：“柏人。”高祖说：“哎呀！柏人，就是迫人了！”说完，他急忙带人坐车逃走了。

又过了一年，贯高的仇人得知了他想杀高祖这一消息，就向皇帝打了小报告。高祖下令把贯高等人抓了起来。因为他们是赵王的属下，毫无疑问，他就是最大的嫌疑人了，也就被抓了。当时，有些人觉得在监狱受罪，生不如死，想自杀。贯高责骂他们：“你们想过没有？这事儿确实与大王不相干，我们是瞒着他做的，如果你们都死了，大王就更洗不清了。”

没过多久，贯高就被打入囚车，与赵王一起被押送到了长安。抵达京城以后还有他们的好果子吃吗？但是，贯高在受审时仍坚持说：“赵王是冤枉的，这事是我们这些人做的，与他无关。”审判官见他嘴硬，用板子打得他是体无完肤，然后又用烧红的铁条烫他，受尽折磨，几乎不能看出人样儿了，可他就是不改口。

法官大人见状，无计可施了，便把审讯情况向高祖做了汇报。高祖佩服地说：“是条硬汉子！我很欣赏他，别动刑了。看看谁和他有私交，以私人的身份再去问问他吧！”有个泄公，是中大夫，他主动请缨：“我与贯高是老乡，他是个重承诺，守信誉的人，我去了解一下吧。”

泄公去探视贯高的时候，已经看不出人模样了，两人以私人间友好的谈话方式交流，当说到张敖是否清白时，贯高还是态度坚决地告诉泄公，他们是瞒着赵王做的。泄公听了以后，认为贯高讲的是真话，就将事情的原委上报给了朝廷，高祖就立刻传口谕放了他的女婿张敖。

高祖把这件事的前后经过理顺了一番，认为贯高的行为可圈可点，大加赞美他，非常钦佩他的为人，就又让泄公专程去免除他的罪责，宣布无罪释放。

然而贯高担心的只是赵王的安危，他问道：“我们大王真的获释了吗？”泄公说：“当然放了，而且高祖特别尊重您的为人，也下令赦免您。”贯高听说赵王真的安全了，就如一块石头落了地，他说：“我为什么受这么大的酷刑，还要坚持活下来呢？就是想还我们大王一个清白。现在，我已经做完了自己分内的事，也别无牵挂，死而无憾了。何况，作为臣子，却要谋杀国君，本应死不可赦。如今，我还有什么脸面再去辅佐君王呢？羞愧难当啊！”说完，他突然拔刀割断了喉咙，自尽身亡。

贯高死了以后，高祖很难过，总是提及其生前的忠义之举，欣赏之词溢于言表。因此，贯高也以忠义豪气闻名天下。

自古以来，诚信、忠孝之士，人人尊敬，即使是敌友，也会因此相互敬畏。贯高不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