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境是前所未有的混乱……

 

“小花你打扮起来又漂亮、唱地又好，将来一定能成角儿的！到时候我捧你场好不好？”

 

“小花你对我真好……”

 

“我长大了娶你好不好？”

 

“我今天当着这个树精爷爷的面儿发誓，我长大了一定会娶你！我要是说假话的话，树精爷爷就会惩罚我！让我一辈子过不好！”

 

“我这样的人，即使消失了，也不会有人发现。”

 

“你若是消失了，至少我会发现。”

 

“你若是变成水鬼了，大不了我也变成水鬼，倒也不寂寞。”

 

“还好，我没有害死你……”

 

昏昏沉沉地几个小时，梦里全是那两个人。吴邪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四点。吴邪坐在床边失了一会儿神，这才又穿好衣服，打算去医院。

 

刚出房门，便看到了老李。老李看到吴邪便笑道：“可巧吴先生这会儿就睡醒了！刚才霍小姐才打发人过来说，解爷已经醒了！真是谢天谢地！解爷果然是吉人自有天相！”

 

“他醒过来了？”吴邪一听，情绪立刻高了起来。

 

“就是刚刚的事儿！吴先生，要不现在我送您去医院？”

 

“好的！真是谢谢你了老李！”

 

吴邪赶到医院的时候，刚巧在门口又碰到了那个黑眼镜戚荫泽。

 

黑眼镜看到吴邪，一个劲儿拍他肩膀，一脸的嘉许，嘴里说出来话却是：“我果然是个名医！这一剂药下去，解雨臣就好了呢！怎么样？佩服我吧，吴少爷？”

 

吴邪冲他礼貌地笑了笑，两个人便一起向病房走去。

 

一进病房，果然看到了解雨臣已经睁开了眼睛。虽然脸色还是病态的苍白，可是看上去精神明显地好了很多。

 

霍秀秀一看到吴邪过来，立刻上来抱住吴邪的胳膊兴奋地摇了起来：“吴邪哥哥！你看！小花醒了！小花真的醒了！”

 

“我看到了！”吴邪苦笑着说，“秀秀，你先松手，我这胳膊都快被你摇脱臼了！”

 

黑眼镜走上前去，简单地检查了一下，便说：“行了！这下子命是保住了！以我们解爷的身板儿，休养个半月就差不多了！话说解少爷，我这名医可救了你两次了！你也得有点儿表示不是？”

 

解雨臣笑道：“你想我怎么感谢？”

 

“以身相许呗！”黑眼镜嘿嘿地笑着，“你们戏文里不都是这么演的吗？”

 

“呀！你个没脸没皮的戚荫泽！”霍秀秀上前掐了一把黑眼镜。

 

黑眼镜捂着被掐地生疼的胳膊，道：“霍秀秀，你还真别说！我就是愿意娶解雨臣这个伪娇娘也不愿意要你这个真老虎！”

 

“找死！”

 

“你能把我怎么着吧！”黑眼镜一下子窜到吴邪身后，紧紧抓住吴邪当挡箭牌，摇头晃脑道：“打我呀！打我呀！”那样子只是让人恨地牙痒痒。

 

“行了！你们都别闹了！小花才刚醒过来，需要静养！”吴邪颇为无奈地说。

 

霍秀秀和黑眼镜这才收敛了些，只是互相干瞪眼。

 

“秀秀，荫泽，你们先出去，我有些事情要和吴邪说。”解雨臣开口道。

 

“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吧！你这会儿刚醒过来，还是别太劳累了好！”黑眼镜瞬间恢复了自己医生的身份。

 

霍秀秀也从旁劝慰道：“是呀，又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小花你还是再休息一下吧！”

 

解雨臣没有再说什么，依旧微笑着看着那两个人。只是吴邪莫名其妙地觉得周围的温度降了好几度。

 

那两个人显然被解雨臣的“凶光”震住了，只得乖乖地退了出去。才刚关上病房的门，吴邪就听到门外黑眼镜一阵撕心裂肺地叫声。不用想也知道，那两个人已经开打了。

 

这是知晓解雨臣的真正的身份后，吴邪第一次在解雨臣清醒的情况下与他相见，心里不禁有些紧张和不安。

 

“傻站在那里干什么？坐下！”病床上的人虽然声音很微弱，却透着凌厉的气势。

 

吴邪这才挪到床边坐下。

 

“昨天晚上说了那么多好话，这会儿倒不好意思了！”解雨臣笑道。

 

吴邪心里不得不承认，即使是在病中，解雨臣笑起来还是那么好看。

 

“那个……你都知道？”

 

“其实我昏睡了这么多天，你们来这里、说的什么话我都一清二楚，却就是醒不过来。那感觉就像是魂魄游离出来的感觉一样。不过现在好了，三魂七魄都归位了，呵呵。”

 

看他精神不错，吴邪也不禁笑了起来。

 

“吴邪，你一定还是在意着张起灵的事情吧？”解雨臣突然收敛了笑容，问道。

 

吴邪料到他留下自己应该就是要说这个事情，便点了点头。

 

“想必秀秀或是荫泽已经把事情告诉你了。你怎么看？”

 

“我……”

 

解雨臣看吴邪一副吞吞吐吐的样子，又笑了起来，只是笑得有些苦涩：“看样子，你还是相信他……哪怕我被伤成了这样，你还是相信他……”

 

“小花，我……我只是没有办接受他是这样的人。你们这中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误会？”解雨臣冷哼了一声，“我亲眼看到他杀了那么多老九门的兄弟，自己也两次因为他把命都丢了！这样会是误会？！吴邪，你真觉得我命这么贱？活该被张起灵这么一而再再而三的往死里整？”

 

“小花，我不是那个意思！”吴邪急忙辩解道。

 

“我知道，过去的这一年半里，你和张起灵出生入死了多次，他大概是救过你很多次，才让你对他这么死心塌地地信任。可是吴邪，我们从小便认识！情分是一样的！你不能厚此薄彼吧！我前些年……前些年的那些事情……想必你也听说了。我是一心为你好，才这么说的！张起灵真的不是什么善类！你醒醒吧！”解雨臣说着，大概是有些愤恨，脸涨地有些微微发红。

 

“小花……我们先不谈这个事情了……”吴邪看到解雨臣的伤口微微渗出血迹，连忙打断道，“你好好休养，不要动气，小心伤口又裂开了！”

 

解雨臣看着吴邪，满脸的不甘，却也没有再说什么。

 

“小花，以前的事情，是我不对。小时候说的那些话，想是不能算数了……”

 

解雨臣听到吴邪这么说，反倒又笑了起来：“吴邪，你还真是抬举自己！你当我巴巴地还等着你油壁香车地来娶我啊？我又不是当年那个解语花，自从我选择做解家少当家的那一刻起，你对我就只是一个同门的兄弟罢了。我是男人，你还真把我当成个苦守寒窑等不来如意郎君的怨妇了？”

 

听解雨臣这么说，吴邪这才发觉自己实在是太自作多情了。也对，大家都是男人，都是老九门的兄弟而已。解雨臣这么聪明的人，还分不清童年戏言和现实么？倒是他自己多虑了。想到这里，吴邪连忙不好意思地赔不是。

 

解雨臣挥挥手，道：“行了，我也累了，你先回去吧！还有些事情，我休养好些再和你说。出去告诉秀秀，让她也回家吧！守了这么一天，她一个女孩子太累了。”

 

吴邪嘱咐完解雨臣好好休养，便退了出去。向霍秀秀转达了解雨臣的话，尽管有些不情愿，秀秀也还是选择了回霍家。吴邪又搭了霍秀秀的顺风车回到小院儿里。

 

小花醒过来了，吴邪心中的一块儿大石头总算落了地。可是随之而来却是更多的疑惑和担忧。小花是那次事件唯一的幸存者，他一口咬定是张起灵干的，照理说吴邪应该死心了。可是吴邪却还是不能放弃。大抵只有找到张起灵，只有他亲口承认，自己才会死心。可是这么说来，如果说谎的是小花呢？吴邪也不相信小花会害自己、对自己说谎啊！三叔并没有传过来关于张起灵的消息，唯今，只能耐心等下去了。

 

“你呀！”黑眼镜看着解雨臣叹道，“从小就是这么个倔脾气，嘴上痛快了，心里却难受地遭罪！”

 

“我怎么了？”解雨臣闭着眼睛，一脸淡然地反问。

 

黑眼镜不屑地笑了笑，“你现在越是从容、越是镇静，心里就越是仇、越是恨。你恨不得把张起灵千刀万剐！”

 

“那个叛徒，人人得而诛之。”

 

“行了，雨臣，要点儿脸吧！你还真想让我把你心里那点儿小九九再说出来？”黑眼镜上前走到病床边，道：“你睁开眼睛看着我！”

 

“我累了！请你出去！”解雨臣说着便侧过身去，背对着黑眼镜。

 

戚荫泽伸出手，硬是掰过解雨臣的脸，厉声道：“我让你睁开眼睛看着我！”

 

解雨臣缓缓睁开眼，仍是别过目光不看他：“放手！”

 

戚荫泽不为所动。

 

“戚荫泽，你他妈的给我放手！”解雨臣说着，伸出手，一下子将黑眼镜推到在地上。大概是用力过猛，扯到了伤口。推开黑眼镜后，解雨臣立刻倒在了床上，剧烈地咳着。

 

戚荫泽坐在地上，鼻梁上的墨镜在刚才推搡的过程中被甩到了地上。

 

“从小到大，你的眼里就只有他。”

 

“你别找不自在！”解雨臣缓了口气，冷笑道，“小爷我就是现在有伤在身，废了你也是绰绰有余！”

 

“废了我？”戚荫泽嘲讽地笑道，“我倒要看看，你解九爷有多大的能耐。”

 

几乎是瞬间的功夫，戚荫泽已经从地上起来，上前牢牢地扼住解雨臣的两个手腕，也不顾及解雨臣的伤势，几乎是整个人就压了上去。

 

这是解雨臣第一次看到，那个平日里嬉笑着好似没有脾气的黑眼睛，如此强势的一面。

 

“还让人家吴邪醒醒，我看该清醒地那个人是你！”戚荫泽压低了声音，脸几乎都有贴到解雨臣的脸上，“这些年，你可没间断过去吴邪的‘监视’吧？从江南传过来的那些信里，全是你的手下汇报的吴邪的情况。你会不知道他一直和张起灵在一起？即使现在吴邪自己还没想明白，你会不明白吴邪对张起灵到底是什么感情？现如今你还巴巴地企图让吴邪回心转意？解雨臣，你贱不贱？！”

 

“是，我是犯贱！”解雨臣歪着头笑道，“我是喜欢吴邪！我打小就喜欢吴邪！哪怕我和他都是男人我还是喜欢他！本来，从我决心做解雨臣的时候起，我便以为我自己是可以死心的。即使我让人把他的情况回给我，也无非是想知道他过的快不快乐、好不好，并无半分他意。可是，吴邪若是喜欢女人也就罢了，好巧不巧，他却偏偏在意那个张起灵。这你让我怎么甘心？张起灵可以？为什么我就不行？吴邪不明白、不能抉择，我就让他明白、帮他抉择！我这么做有错么？”

 

“错！大错特错！从一开始就是错！你错就错在不该把两件事情搅在一起！你错就错在做了吴邪这辈子都不可能会原谅你的事情！而且越错越深！”黑眼镜的声音里透出难掩的怒气。

 

解雨臣愣了一下，再看向黑眼镜的眼神已然多了几分杀气：“戚荫泽！你口无遮拦也该有些限度！怎么就叫我做了吴邪这辈子都不可能原谅我的事情了？”

 

戚荫泽微微笑了笑，松开手，靠着倚着窗台双手环胸的站着，“知道害怕了？”

 

“你到底想说什么？”

 

戚荫泽摆摆手，换成了平日里吊儿郎当的样子：“听者自明。”

 

“我不明白！”

 

“好了！我也该走了！”戚荫泽捡起地上的墨镜重新戴上，拉开门便要出去。

 

“荫泽！”解雨臣突然开口叫住他。

 

戚荫泽回过身，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血红的夕阳下，解雨臣的笑容显得尤为凄然。那笑容让戚荫泽的心一阵抽痛。

 

“荫泽，我不指望你能帮我。但是，请你理解我……除了这次，我此生，怕是再没有机会了……”

 

“你，好自为之吧！”

 

戚荫泽说完，便出去了，重重地带上房门。

 

看着离去的戚荫泽，解雨臣笑得很是无奈和颓然。

 

“我劝吴邪清醒，你又反骂我。其实你自己还不是一样？人的眼中都只能看到自己在乎的人，别人对自己的在乎却是熟视无睹、充耳不闻。到底是谁发了痴？到底是谁该清醒？其实归根结底，我们所有的错，都只是因为偏爱着那个爱偏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