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篇回忆文章这几天有博友不知在哪看到并点赞,多谢。但我在自己博客上早已丢失查不到目录。于是赶紧拷贝下来留存,贴在这,亦请博友们鉴赏:
在前年路经烟台,与工作故地福山铜矿不远,就临时决定驾车返回矿山看一下。旧地重游,感觉变化太大。物是人非,人去楼空,荒草弥漫,凄然伤感,拍了几张照片,回来后在博客上写了一篇《福山铜矿的岁月》,老师傅老朋友来看的很多,但有一天飘然而去又没有留下草稿,颇为遗憾。今日偶然又翻出照片,感到没有几年这座大礼堂在地球上可能就真不见了,于是写下此文,借助网络以示纪念。
1976年12月28日,我们100多人从济南附近老家被招工,来到这做建矿井培训,就首先与这座大礼堂立下不解之缘。这么多人来到这,宿舍来不及安排,我们就住在这大礼堂后边的准备间中。
当时觉得很幸运,因为这座建筑大势磅礴,气派恢宏,因为当时在福山县城和有的县城,还真没有二层楼,而这礼堂将近两层半了。
我们有五十多个人,在这临时宿舍中分列两排,中间有一米多的过道,床连床,铺连铺,一点距离也没有。我周围都是泰安、莱芜的哥们。当时有两个人印象比较深刻,一是有穿皮鞋的,有个老宋,脸色严肃,岁数较大,大背头,和现在的网红张局座有点相像,住在最里面,大早上起来准备去烟台收拾的很早,穿着一双黑皮鞋咔哒咔哒,从南到北,来回走了两趟,我们感觉帅极了,等以后我们有了皮鞋,才知道老宋那双鞋掌子钉得不好。二是有留胡子的,一个小王留着浓密的八字胡,脸面白净帅气,和以后电影上墨西哥明星差不多。好玩的是前几天重见,现在六十好几了,脸上干干净净,胡子不见了。
礼堂紧挨着食堂,那时炒白菜油很大五分钱一碗,一毛钱的白菜就会有几片肉,与前几日在老家的饭食相比已是改天换地。去打饭许多人说话还是老家的叫法,稀饭叫胡兜,玉米饼子叫窝窝头。收饭票的师傅经常夸张高喊,“一两糊涂二两窝囊头”,其他的炊事员则笑着供货,一点也不会错。我们这部分人大部分生活精打细算,但个别年龄小的不在乎,有个家境较差的伙计第一次开工资后,就买了一只整的烧鸡,在一边独自细嚼慢咽全吃进去,令人吃惊,但后来他四十多岁时,在这群矿工中第一个因病去世,得了胰腺癌,心理素质显然很重要。
这地处胶东,方言厚重。原来话语中当地没有白菜,统统叫菠菜,有一次我问老师傅,那么你们那绿的菠菜叫什么?回答说“那叫红根菠菜”,啊,太聪明了。我们到来之后,其实矿上职工的叫法也跟随我们发生了变化,有孔的玉米饼子逐渐叫窝头,白根菠菜开始叫白菜,我们普通话也渐有增长,起码”糊涂”叫稀饭。礼堂旁边有个小图书馆,天天有我们这帮人,几个常客后来成了省级作家,当局长的也有好几个,这可以看到人群融合的力量。
过了几天我们搬出这大礼堂,到西边的平房宿舍,开始了开山放炮,井巷作业的角色之中。十几个人一个房间,大体上是一个班的人,我是班长。根据记忆有张庆孝,张松华,朱英田,赵洪志,李在涛,张其武,郇义胜,毛为爱,张佰华,张现华,谢学良等人,四年后就各奔东西,其中张其武、张松华已去世,可叹时光之快。
过了几天新职工入矿培训后,我们也有了组织,叫建井队,队长是当时矿上宣传橱窗照片中的那个雄赳赳气昂昂的劳模,叫张庆言。果真是能言善道,为人师表,经验丰富,比如他的“喷水撒雾,敲帮问顶”等名句,现在也能张口就来,我们这帮人以后整体出息很大,大都是受到张队长的影响,在此深表敬意。
我们在这矿上度过了四年的青春时光,经常在这大礼堂开誓师大会,讲话最多的是刘风西矿长,还有颇有气势的宣传部长于家荣,工人们经常被鼓动的嗷嗷叫。其他活动大部分是文艺演出。
那时候电视还不普及,电影也很稀罕。粉碎四人帮后第二年,大体是1977电影开始解禁,许多文革前的电影和新进口电影也开始放映,在这大礼堂中是大饱眼福。电影一毛钱一张票,有时一个电影连看两遍,比如《刘三姐》、《追捕》、《少林寺》之类。还因为许多人上二班看不到头场演出,零点后才回宿舍中,矿上就会在凌晨一点左右补放一场。有时候也会邀请专业剧团来演出,记得附近蓬莱县吕剧团来演《李二嫂改嫁》,其中的许多角色被演的活灵活现,与农村业余剧团演出水平有天地之别。我们佩服极了,其实这是第一次看到专业剧团的演出。
从一九七六年开始的那四年,娱乐手段很缺乏,报纸很少,没有电视。我们远离家乡,身处山沟之中,这大礼堂就给我们这部分人留下了深刻的记忆。人生最重要的四年青春时光在这里度过,似乎是上了个社会大学,我们这帮人的毕业作品就是在这真的建设了一座512米深,直径5.5米的竖井,好处是加大了铜矿的生产规模,想不到的坏处是加速了矿藏的采光挖尽。
然后,人去山空,也导致了当年人气冲天的大礼堂成为如今的破败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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