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终于考完了人生最后一次小提琴考级。

Hopefully.

之所以要hopefully，是因为这只是考完，而结果尚有数月才出——而女儿已经做好了百分百摆烂的姿态：不管考过考不过，反正老娘是拉不动了。虽然多年以来，我们始终孜孜不倦地向她灌输小提琴是多么多么优雅，举手投足间是多么多么吸引男生，但女儿始终不为所动，唯一的衷心期盼就是有朝一日找一个柴火大灶把琴当燃料给焚了，上面再煮只仙鹤就更应景了。

也确实，我在她这个年纪的时候，不要说十级，连五级都没谱。

这并不是我天性淡定，而是我的实力不允许我考得更快。我清楚地记得，当我初二那年坑坑巴巴地考完五级后，钢琴老师非常委婉而又非常坚定地对我妈说：“要不……让这孩子休息休息吧。”我妈一听就着急了，这休息休息是几个意思。老师被逼急了，只好实话实说：“其实是让我休息休息吧……我实在教不动你们家公子了，要不您另请高明吧。”

我很想告诉你，当时我闻言义愤填膺，回去幡然悔悟，从此勤耕不辍，琴技一日千里——但事实是，我丝毫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妥，只觉得老师真是实事求是，何必对牛弹琴，搞得弹琴的人很累牛更累；反而老妈才是强人所难，自己不懂却只知道盯着我练，每天坐我边上，我一弹她就睡，我一停她就醒，就这么个破功能，完全是折磨人用的。现在终于可以解脱了。

大约女儿和我当时的状态相去不远。

我后来重操旧业，是因为初三暑假——毕业了，终于没暑假作业了，我又没报过其他什么围棋舞蹈书法电脑班，整整两个多月，我的人生一下子茫然无措了；忽然想起来，老子好像还会弹点琴，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要不继续去考级算了？于是在无人指导的情况下，自己埋头闷练了两个月，同时祈祷了三万八千多次，居然就默默考过了七级。考完后信心大增，感觉四舍五入后革命已经胜利，从此练琴就再也不用天怒人怨了。

然而今时不同往日。我那会儿全年级就没个练琴的，就算是五级，也是当仁不让的钢琴王子。而现在几乎个个孩子都会乐器，十级满地走，九级不如狗，后面还新增了各种演奏级的资料片，让这个既要肝又要氪的游戏卷到飞起了。摸着良心说，我实在不觉得这些卷出来的演奏水平有多高：每次听女儿拉琴，从没感受过水银泻地的酣畅，总是拉得断断续续，犹如前列腺炎似的滴滴哒哒。饶是这样，她的小提琴老师还是信心百倍：“她肯定能过的。”看来广大考生的平均水平都好得很不明显。

音乐是用来享受的。当然我没资格这么教育别人，毕竟罪证如山，我们是刚逼着祖国的又一枚花朵考完级的家长。我只希望从现在起，对女儿而言，才是小提琴这个游戏真正的开始——正如魔兽世界那样，练级确实苦了点，但游戏的目的不是满级，而是满级才正式开始游戏。

Have fu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