痴鸡

曹文轩/ 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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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春天，总有一些母鸡想孵小鸡。现在，瓜瓜家的黑鸡有了这个念头。它心不在焉地吃食，心里头只想着：我要做妈妈！

鸡窝里，几只母鸡刚下了几只蛋，它便钻进鸡窝，全神贯注地趴到了蛋上。

 

瓜瓜很高兴：“噢，孵小鸡了，孵小鸡了！”妈妈却说：“孵小鸡的事，已交给你姨妈家那只不怎么下蛋的芦花鸡了。”

一只母鸡一旦有了孵蛋的念头，自己就再也不下蛋了。黑鸡本来是一只特别能下蛋的鸡。

在爸爸妈妈看来，黑鸡只需要做一件事：下蛋。

“痴鸡！必须让它清醒过来！”

 

爸爸把一面红色的小旗缚在了它的尾巴上。

黑鸡惊恐地跑动起来。小旗在风中哗啦哗啦地响着。

黑鸡更感到惊恐，不用人追赶，就四下里狂跑，吓得其他鸡乱飞乱叫。

这吸引来一群孩子，拍着手，叫喊着，跳起来乐。

 

黑鸡飞到草垛上，不想小旗仍然跟着它。

它从草垛上飞了下来，小旗在空中飘扬着。

 

它终于没有了力气，耷拉着翅膀瘫在了水塘边的草丛中。

可是，黑鸡并没有清醒过来。

“我要做妈妈！”

 

它晾着翅膀，蓬松着羽毛，咯咯咯地叫着，寻觅着鸡蛋。

其他鸡误以为它要进攻它们，便纷纷扑上来啄它。

不一会儿，便啄得一地鸡毛。

 

瓜瓜一边为黑鸡的痴痴傻傻生气，一边用竹竿狠狠地轰赶那些心狠嘴辣的鸡们。

妈妈看了看空空的鸡窝，抱怨说：“那些母鸡准是被痴鸡惊着了，不知道把蛋下到外面什么地方去了！”

 

黑鸡不吃不喝，还不住地遭到其他鸡的猛烈攻击，一天一天地瘦了下来，红红的鸡冠变得没有一点血色。

但它还是摇摇晃晃地走着，到处寻找着鸡蛋。

“我要做妈妈！”

 

过了几天，姨妈家送来了十几只刚刚孵出的小鸡。

黑鸡一听到小鸡叫，就大步跑了过来，翅大身轻，简直像飞。

但那些小鸡一见了它，就像小孩见到疯子，吓得四处逃散。

黑鸡就展开翅膀去追那些小鸡。追着了，就赶紧用大翅将它们罩在怀里。

被罩住的小鸡，就在黑暗里惊恐地叫。

它将翅膀收得紧紧的：“我要做妈妈了！”

妈妈对瓜瓜说：“它要闷死小鸡呢！快去赶走它！”

瓜瓜拿了根竹竿，好不容易才撵走黑鸡。

 

黑鸡在远处的林子里不住地叫唤着。

被瓜瓜捉进笼子里的小鸡们挤作一团，不住地发抖。

 

爸爸捉住黑鸡，站在高高的河岸上，突然用力将它抛向天空。

黑鸡落在河里，沉没了一下，伸长着脖子，惊慌地向岸边游来。

爸爸一次一次地捉住它，又一次一次地将它抛进河里。

黑鸡渐渐游不动了，一副随时都可能沉没下去的样子。

 

瓜瓜摇着爸爸的胳膊喊：“爸爸，别抛了！别抛了！”

爸爸深深地叹息了一声：“真痴啊！”

黑鸡爬上岸来，在阳光下瑟瑟发抖。

 

黑鸡依然没有清醒过来，而且还变得十分古怪。

当小鸡在院子里走动时，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它会突然跑出来追撵小鸡，甚至会像老鹰一样，用翅膀去拍击小鸡，把小鸡打得叽叽直叫。

瓜瓜有点儿恨它了。

 

爸爸捉住了黑鸡，将一只袜子套在了它的脑袋上，然后将它的双爪放在一根晾衣服的铁丝上。

处在黑暗中的黑鸡死死抓住铁丝，张开翅膀，但还是不住地晃悠。

瓜瓜像逃跑一样跑到学校。

上课时，老师的话他一句也没有听进耳朵里，眼前总是那个情景：

黑鸡站在铁丝上，颤颤抖抖地晃悠着……

他没有等到下课，一口气跑回了家。

黑鸡居然还站在铁丝上。

 

他将它赶紧抱了下来，给它摘去了脑袋上的袜子。

它瘫在地上，半天没能站起来。

妈妈说：“这回，它再不能清醒过来，就让它孵一窝蛋算了。”

可是，过了两天，黑鸡却不见了。

 

瓜瓜满世界去找，也没有能找到它。

爸爸说：“怕是被黄鼠狼拖走了。”

妈妈的眼圈红了：“谁让它这么痴呢！”

瓜瓜很难过，眼泪含在眼睛里。

 

大约过了三十多天，瓜瓜忽然从外面跑回来，大声叫道：“爸爸妈妈，你们快出来看啊！你们快出来看啊！”

爸爸妈妈跑了出来，眼前的情景让他们目瞪口呆：

 

黑鸡正从僻静处一座草垛下领着一群小鸡往家走来。

那些小鸡都是白色的，

像一团团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