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

文/羽毛

又开始下雨了——明明前不久还出了太阳。一直都很喜欢下雨的，尤其是暴风雨，那种不羁狂放的感觉，还有豆大的雨点瞬间浇在身上那种刺骨中带着凉爽的感觉，总是让我特别向往。我也喜欢暴风雨来临时能够蜷在温暖而干燥的被窝里，听着疯狂的雨点噼里啪啦地砸在窗玻璃上，想象着外面那些举步难行的人们顶着风雨，心中就有一种很甜蜜很满足的感觉油然而生，觉得自己能够安安心心地睡在床上真是太幸福了。

今天坐车去书店，撑着伞难得地没有穿过竹林走捷径。探着脑袋往竹林那里望了一眼，地上已经积满了水，竹子的颜色深浅分明，但是每一片叶子都沾了雨水，洗掉了往日堆积的灰尘，显得那么青翠欲滴，惹人怜爱。

当然绕道的原因也是因为我在经过竹林的那一刹那怀旧了。我突然开始想念起那个地面坑坑洼洼凹凸不平的老旧的操场（从家去车站有两条路，一条穿过竹林，一条经过操场），小的时候那里可是乐园。夏季雨天过后，我站在那大片大片的水洼边，低头俯视映照着天空的水面，首先看到的是蝌蚪游来游去，紧接着是水里湿润柔软的草叶，最后可以看到天空。假如天气晴朗的话，可以看到云朵从水面上飘走。倒映着天的水面，是很深邃的，仿佛那浅浅的一滩水像海洋一般深不见底，站在水的边缘，有一种要被吸进去的幻觉。

雨中的操场是很美丽的。小学时，操场是我上学的必经之路，晴朗时的操场，大雨中的操场，亦或是绵绵细雨中的操场，我都看得太多了，但总是看不厌，因为每天都有新的景色。我站在操场的门口愣怔了半天，那笼罩在雨帘之下的操场，失去了往日活跃身影的土黄色足球场，已经生锈腐朽了的球门，黑色湿滑的跑道，再远一点的那些双杠，和矗立在操场周围的高大水杉，所有的景都是那么飘渺而真实。在空无一人的操场上，只有那些已经使用了很多年的器具，静静地在那里，静得可怕。在沙沙的雨声中，似乎可以听到它们轻微的呼吸和低声的呢喃。那些动也不动的水杉，站在雨中，冷冷地看着我，只留给我一个繁茂的绿色剪影。

雨中的空气总是那么飒爽而渗着清香。我贪婪地深吸一口气，泥土的芬芳混杂着夏天的香味涌进我的鼻腔，充盈了我的肺腑。

远处的那些楼房树木都被纱一般轻柔的雨气所覆盖，空气中缭绕着淡淡的雾霭。每次下雨时的空气都那么美好，清爽而新鲜。我走在公路旁的人行道上，一排水杉高大而挺拔，本来浅棕色的树皮被雨水所浸染成了深色。雨水凝聚在树叶上，那团绿色颤了颤，一颗一颗的银珠就叮呤当啷地砸在我的伞面上，雨点也同时打在了路旁的灌木中。

路旁闪过一辆黑色的车，车轮飞速地碾过柏油路上一层薄薄的水渍，在车轮之后瞬间绽出一朵朵银白色的水花，细细密密地腾起在空中，又不留痕迹地淡入水中。那个画面，在很久很久以前就已经注意到了，我被它深深地吸引着。那么美。

竟然莫名地想到了白素贞。想象中的她，总是撑着一柄白伞，孤独地立在雨中，过往的匆匆行人与她了无关系，在人群中是那么醒目的存在。一袭着地的朴素衣裙，皮肤总是苍白，就那一头黑发，还有雨中显得雾蒙蒙的黑瞳那么醒目。面容有些倦意，也有一种不同于凡人的淡漠藏在眉眼之中。红色的唇边，是一丝淡淡的笑容。眼中有着隐不去的哀愁。

记忆中，下雨的时候天总是阴沉的。但是真正下起雨来时，走出门去，却能够发现天竟然是惊人的明亮——也可能是因为雨水将空中的那些尘埃洗了去。

小时候梅雨季节来临，有时因下水管道出了毛病，几乎整个城市都有了积水——不是普通的积水，是没到你小腿的那种。那时候就特别高兴，喜欢出门去踩水玩。在水中漫步，感受着水以柔克刚的阻力，看着水面因为我的走动而漾开的涟漪，就有一种好奇心得到了满足的奇怪感受。学会骑车后，就骑着那辆桔黄色的小折叠车满院子乱跑，看着车轮在水中划出一道银色的波纹，看着动荡的水面最终恢复平静，听着划破水的阻力时“哗哗”的声响……对水的爱、对雨的爱又更深了一层（包括对下水管道坏掉的爱>_<）。还有那个时候的操场，一片汪洋，看不出来平时的模样。水平如镜，又因为操场上十分空旷的缘故，放眼望去一派宁静，让躁动的内心也稍稍平复下来。水中映上了水杉树，单双杠和一望无际的蓝天。看久了竟然有一种眩晕感，仿佛置身于《少年派》中的海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