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找圣地

文/羽毛

 

大哥在远远的一角歇着，瞅着他难闻的烟斗。我瞟了一眼弟弟，他似乎和我一样难以忍受了。

姐姐拿着望远镜在往下望，穿透云层看到的城市，应该都是雾蒙蒙的吧？二哥在费力地清理着地上的垃圾，边低声埋怨着大哥的邋遢。小姐姐在与莎拉做着斗争，抢着最后一个鱼罐头。

喵呜在我的怀里蹬手蹬脚，弟弟正在无所事事地透过天窗望着天空发呆。太阳升起了，亮堂堂的刺人眼睛。

“喂喂喂，你们可看到了么！”姐姐把望远镜激动的一丢，砸在了二哥脑袋上，二哥腾地站起来想去和姐姐一拼到底。

“什么呀！那么值得惊讶……”我费力地扯着二哥的袖子，“二哥别冲动！弟弟快来帮忙！”

“来了！”弟弟扑上来抱住二哥的双腿，整个房子晃动了一下。

“我数三——二——”大哥阴沉沉地把烟斗放在他左手边的茶几上，站了起来，“——一！别吵了！”

我和弟弟同时丢掉二哥，二哥脸朝下栽倒在地上。

“我发现——发现——发现——发现圣地了！”姐姐的眼角闪烁着泪花，“我们庞大的族人寻找了几百年，到我们如今已是第四代子孙，终于发现了那块记载在史书上的圣地了啊！”

“驾驶员，降落！”大哥朝我喊道。

“是！”我把喵呜扔给弟弟，奔向驾驶舱，但当看到一堆零件按钮和操纵杆时，我傻眼了，“是哪一个啊？”

“红的那个，上面有一个紫色的小点！”二哥在屋顶上不知摆弄着什么，“把它使劲往前推！然后按下降落按钮！”

“是！”我使出了吃奶的劲蹬着后脚推着全速前进操纵杆，这操纵杆百年未用，都已经生锈得不成样子了，“我一个人的力不行，谁来帮帮我？！”

“杰杰你去帮她！”大哥又在乱指使人了，他叫的是我弟弟的乳名啊！

“来了来了！”弟弟嘻嘻哈哈地跑到我身后，“姐姐你可注意了哦！”

弟弟的脸憋得通红，他抓住我的手使劲地往前推。我吓了一跳，弟弟的力气，怎么会这样大？几天以前，他还是一个连我们家的喵呜都打不过的草包啊……

二哥又将屋顶的一个奇怪的按钮往前一推，从大哥肩上跳了下来，满脸兴奋：“好啦好啦！降落伞准备好了！”

“喂，驾驶员你那儿怎么样？”大哥脸转向我。

“嗯嗯嗯，准备完毕！”我点点头。

“好，现在各就各位！”大哥一声令下，将他先前坐的沙发往旁边一推，“快点躲入地下室！”

我推着弟弟向前，弟弟嘟嚷着：“姐姐你别推了好不好，我自己会走啊……”

“你快点！”我猛地把弟弟推入沙发底下的那个地下室，紧接着我也跳了进去。我身边闪过灰色的身影——喵呜也进来了。

紧接着姐姐二哥大哥大姐都一个接一个地跳了进来，莎拉念念不舍地看了自己的小窝一眼，也跳进了地下室。

“到床底的床上躺好！”大哥又下命令道。

因为我们的祖先考虑到我们的老木屋降落时的冲击力，便在地下室的每张床的床底又刨出了一个洞，变成了一个供降落时躲藏的“床”。我们兄弟姐妹小的时候，常常赖在床底下的“床”上不想离开，结果遭到了父母的毒打。我陪弟弟捉迷藏的时候，弟弟也喜欢躲在床下。

我跑到我的位置躲好，虽说地方有些狭窄，但是仍然很舒服。我碰到一个毛绒绒，软乎乎，暖融融的东西，吓得窜出“小床”。当我听到床底下依稀传来一声猫叫时，才自嘲地笑笑——原来喵呜躲进了我的“床”上。

“喂！莎拉在哪儿？”我突然想到我们的另一只黄猫，连忙问道。假如那只猫弄丢了的话，我们以后就不会有小猫了，只有一只公猫有什么用！

“在我这儿……”小姐姐的声音模糊地传来，我舒了一口气，爬回自己的“床”。

房子突然抖动了一下，然后开始下降。速度不快，但也不是很慢。我的心跳越来越快，终于可以体会到站在土地上的感觉了！

喵呜钻进了我的怀中，我抱住它，用下巴轻轻蹭着它的额头，它满足地叫了一声。

我们房子的下降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快。我抱着喵呜缩成一团。

突然听到“轰隆”一声，我还以为是打雷呢！我隔壁床传来“嘭”的一声——弟弟的脑袋撞在了墙上。我吃吃地笑了起来，喵呜似乎在回应我的笑声，竟然也“喵喵喵”地叫了起来。

 

我捧着喵呜和弟弟一同钻了出来，二哥从床底探出了一个脑袋，似乎在检测着周围的危险程度。

“着地啦着地啦！”小姐姐从床底下钻出来，兴高采烈地举着莎拉乱挥舞着，莎拉抗议似的“喵喵”叫着，在半空中恼怒地蹬手蹬脚，边威胁似的龇着在小姐姐两岁时给她磨平的牙齿。

大姐姐狼狈地从床底爬出，边梳理着头发拍打身上的灰尘，边嘟嚷着：“真是的，弄得我一身的灰尘……这下好了，又得换衣服了……干净衣服本来就少得可怜，百余年来从未用过房子里存储的水资源……是因为水资源早被用光了吧？！”

“尤佳，别动莎拉！”大哥从床底艰难地爬出来，他的身体已经很强壮了，小时候被设定好以便于钻进钻出的通道对他来讲已经太过于狭窄了，“我们先别动，观察一阵子。驾驶员，你去检查飞行仪器，我们不久过后就要立即起飞！谁是负责洗衣服的？”

“我……我，是我！”弟弟举手。

“外面有一个水塘，你待会儿等周围一切安全了之后，把脏衣服洗了！尤佳你放下莎拉，去帮杰杰！”

“好的……好的。”小姐姐虽然嘴上答应着，但是脸上却表示出了极度的不情愿。

“驾驶员，你还愣在那儿干什么？”哥哥锐利的目光转向我，我立马把喵呜跑到床上，抓过自己的大衣，从一个特质的楼梯飞奔上驾驶舱。

外面的空气暖融融的，和天空中的气息不一样。

想到我们的族人，也是在几百年以前最后一次接触过地表上的空气吧？

我又发呆了，脚底传来大哥的吼声：“驾驶员！你在那儿发什么呆！我们族人在四代之后终于发现了家族古书所记载的‘圣地’，你不高兴吗？快点行动，不要像蜗牛似的在那儿爬！”

古书，是家族人在百年以前在庄园里发现的一本古老的，破破烂烂的小薄本子，记载了千年来我们龙氏家族的点点滴滴，在龙氏族的孩子年少时，父母就会给孩子们看那本古书。古书上清楚地写出了龙氏族人曾经生活的“圣地”，后来因为圣地中的时间之斗出现了异常，使大部分的龙氏族人离开了那块“风水宝地”，远在异乡安家落户，结合了外界的力量，组成了一支强大的家族。

在我们前四代祖宗发现了那本古书，知道了圣地之后，他们利用非常人能想到的技术使我们的大宅子飞了起来，载着几万人的龙氏后人，起程寻找祖先所说的圣地。祖先将龙氏族以前生活的地方清楚地绘在了古书上，以便下一代去寻找，去发掘。

在空中飘荡行驶了几百年，原先庞大的家族早已失去了原来的风貌。大宅里祖先静心绘制的图画，请工艺师来雕刻的屋顶柱子，早已被岁月吞噬得面目全非。有千万人的家族，如今只剩下了几个孩子。空旷的大宅子里，成堆的精美衣服却无人顾及，早已被虫子咬得破了洞，结上了蜘蛛网，最终的下场就是被一把火烧掉暂时为大家取了暖。

“驾驶员，你快点！”大哥又在吼了。

“好的好的！”我把大衣拉拢了点，走到成堆的按钮和操纵杆旁。

驾驶员，大哥从小就这样喊我。我并不叫驾驶员，但是小时候的飞行游戏中，大哥常常把每个人的任务都安排好了，但我却被遗弃在了一边，后来大哥发现了我，才不情愿地叫我去当“驾驶员”。每次游戏中都这样，后来我也习惯了自己这个“岗位”，即使到后来，飞行游戏被时光远远地落在了身后，大哥却从没忘记我的这个“责任”。

操纵杆一切正常，按钮一切正常，但是我突然发现显示器被从天花板上掉落的一块木板砸碎了。

“大哥！操纵杆和按钮毫无异常，但是显示器碎了！”我大叫。

“周围安全吗？”大哥的声音传来。

“周围一切正常！”我光顾四周，“就是太乱了！”

每次的冒险，哥哥们总会让我走到前头——即使我不大情愿。他们解释说是为了锻炼我的胆量，渐渐地，我也对这一切麻木了。

大哥的脑袋探了出来：“好了，驾驶员，你现在回到地下室和你的弟弟在一起，接下来的事情就与你无关了。西迟！出来！”

“哥哥，来了，什么东西需要我修理呢？”二哥爬上驾驶舱，咧嘴一笑，手中拿着一个钳子。

“那个显示器。”大哥面无表情地一指显示器，“喂，驾驶员你听好了。现在你先休息，等一会儿之后你要到外面探路！”

“好的。”我点点头，回到了地下室，一道灰色的线条划过，喵呜导弹似的冲进我的怀里。

“成杰！你有对喵呜做什么了？！”我盯着弟弟，每当喵呜对我如此反常时，就是弟弟的错了。

“我，我没怎么。”弟弟内疚地低着头，“我只是想让他和莎拉交朋友而已……”

我隐约看见喵呜灰色的尾巴上有几撮毛被拔掉了，于是恶狠狠地说：“成杰，让人交朋友有你这么做的么？！”

“对，对不起！！”弟弟说着便藏在了自己的床底下。

地下室里太暗了，有种奇怪的味道，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雾气。周围的空气有点闷热，我感觉呼吸有点困难。对于从出生以来就呼吸着天空冰冷但又清新的空气，陆地上的这种空气，可能真的不适合我们。

弟弟捶着着胸口从床底钻出，喘着粗气，似乎有点虚弱。我也感觉到像失重了一般走起路来轻飘飘的，脚底像踩着云朵一样。

小姐姐揉着眼睛捂着肚子，摇摇晃晃地走了几步，栽倒在地。姐姐开始剧烈地咳嗽，她躺倒在自己的床上，半天没缓过劲来。

我手脚无力地趴在床上，慢慢的有点头脑发晕了。我们的头顶传来很重的“咚”的一声，怕是哪个哥哥摔倒了。我晃着自己的脑袋，揉揉太阳穴，将自己的声音勉强夺了回来：“大姐姐，你上去看看哥哥怎么样了……”

“为……为什么……是我……？”姐姐虚弱的话语中掺杂着质问的语气，“尤……佳……尤佳为什么……不去？”

“你最大……你去……”小姐姐虚弱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来，紧接着是姐姐不情愿的下床爬楼梯的声音。很快周围又安静下来了。

我趴在床上，眼睛半闭着，不久就陷入了晕乎乎的睡眠中。姐姐的大叫声像一把斧头一下子砍断了我的睡意：“你们……你们快来啊！不管是谁来都好！尤佳！悠瓷！成杰？！带上武器！”

我一个翻身起来了，顺手从身旁的柜子里翻出了一把小刀。一抬头就发现弟弟茫然失措地看着我，我看看抽屉里适合我们小孩用的武器，已经所剩无几，于是我就将我的小刀扔给弟弟，再拿了一个我用起来最顺手的弹弓。小姐姐从墙上取下了弓箭。

“弟弟把装石子的皮带给我！”我扭头朝弟弟大吼，边指着面前的阶梯，“我从这儿走，小姐姐掩护弟弟从另一个通道出去！”

“好的！”弟弟将一个小包抛给我，跟着姐姐出去了。

我手忙脚乱地从包裹里掏出一个给磨得像利剑一般的石子，左手拿着弹弓，将石子放在了弹弓皮带上的相应位置，静悄悄地爬上了楼梯。

二哥赤手空拳地在和一个长长的，花花绿绿而且有着细长瞳孔、三角形头的生物战斗。大姐紧握着一根铁棍子在痛扁一个土黄色短毛，尖牙齿的动物——它长得有点像我们家的莎拉，只不过更大了些。小姐姐已经开始战斗了，她射出的第一支剑毫不留情地扎中了屋外很远的一只躲在树下的动物，那只动物的长相没看太清楚，只知道它有长长的毛发。

弟弟一直躲在暗处，他的眼睛眯着，警觉地往四周张望。大哥的手臂发紫，似乎中了一种毒。我抚摸着大哥僵硬的手臂，突然觉得这有点眼熟。我的脑海中突然划过了一道闪电般“刺啦”一声，我再仔细端详二哥的“对手”，果真不出我所料，它就是小时候妈妈告诉我们的有剧毒的眼镜蛇。

我慌忙大叫：“弟弟你上去，杀了那只和二哥搏斗的东西，二哥没有任何东西防身，迟早会被伤到的！二哥你注意一点！我去给大哥放毒血！”

“收到！”弟弟和二哥同时叫道。

因为刚才的一声大吼，那条眼镜蛇注意到了我，它撇下二哥慢慢朝我滑来。弟弟摆好姿势，将刀子像飞镖一样扔了出来，刀子擦过大姐的脸颊，在空中旋转着，就这样干脆利落地把大眼镜蛇给杀了，刀子插在了墙上。

我平稳住自己的呼吸，将手里的石子锥端朝下，小心翼翼地扎在了大哥的手臂上，毒液仍在蔓延着，时间不能再延迟下去了！我一狠心，将石头插进大哥的血脉里使劲一划，血喷出来了，溅到了我的手臂上和鼻尖上，是一种令人厌恶，粘稠的紫色液体。我走到墙边，将刀子抛给弟弟，边叫道：“给我一点止血的草药！”

弟弟一手接过刀子，从墙上的篮子里抓出了两颗果子，扔给了我。我接过果子，挤压着它们，将里面的汁液滴在大哥的手臂上，伤好了一点。

大姐将铁棍狠狠地往她面前的动物头上一敲，“嘎啦”一声，动物瘫倒在地。

“怎么样……怎么样？”弟弟朝我奔过来，“大哥的伤口怎么样了？”

“哦，至少他不会中毒了。”我轻描淡写般地说，“只不过今后他受伤的那只的手很难使上劲，而且会常常痛。”

“我有点后悔来这儿了，大哥受伤，又有很多奇怪的动物……”小姐姐皱着眉头扛着弓箭来回踱步，“明天咱们就起飞吧——洗完我们的衣服之后？”

“不，我们明天不走，起码要在这里住上个几天，给祖先一个交代。”二哥坚定地说，“不过，要随时拿着武器，成杰，你和悠瓷负责保护大哥！悠瓷你的武器有点不中用，你得换一个！”

“好的好的……”我从楼梯回到了地下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