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
(2014-01-14 11:05: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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荷花,多年生水生花卉。茎粗,直立。叶浮水面,亮绿。根茎肥大多节,横生水底泥中。叶柄圆柱形。花单生于花梗顶端,高托水面之上,有单瓣、复瓣、重瓣;花色有白、粉、深红、淡紫。
日本江户时代的浮世绘,绘荷色为丹红、浅紫、纯白、赭黄。准确的线条和单纯的色块是其一大特点。《宝船》整个底部,是宽阔又逼仄的水浪,那一抹赭黄,可能是落日的返照,可能是船身的倒影,也可能只是人心的灰色。画面看似奢华,却又冷寂,又沉迷,又无助,与贵族淫逸、香艳气息并不沾边,它是经典美、贵族美、理想美回落人间。怎么看都是町人(庶民)的,草根的。那些世俗风情,孤寂清冷的月色,宁静的日本情调,纤柔,婉丽,出神入化,有一种别样的生命律动。
说到荷叶,荷花,荷塘,我们还想起:
曲曲折折的荷塘上面,弥望的是田田的叶子。叶子出水很高,像亭亭的舞女的裙。层层的叶子中间,零星地点缀着些白花,有袅娜地开着的,有羞涩地打着朵儿的;正如一粒粒的明珠,又如碧天里的星星,又如刚出浴的美人。微风过处,送来缕缕清香,仿佛远处高楼上渺茫的歌声似的。
这是1927年,朱自清在清华园写下《荷塘月色》。我在高中语文课本上读到的。
朱自清是孤身一人,走在一条曲折的小煤屑路上,在苍茫的月下,他说他什么都可以想,什么都可以不想,便觉是个自由的人。
他说,树缝里也漏着一两点路灯光,没精打采的,是渴睡人的眼。这时候最热闹的,要数树上的蝉声与水里的蛙声;但热闹是它们的,我什么也没有。
他这时还想起梁元帝《采莲赋》、想起《西洲曲》,“这样想着,猛一抬头,不觉已是自己的门前;轻轻地推门进去,什么声息也没有,妻已睡熟好久了。”
朱自清在这短短的散文里,含蓄而又委婉地抒发他的不满和渴望。不满现实,渴望自由。
朱自清这个扬州文人,毕竟文雅、低调。
有一年,我来到南昌青云谱园林——八大山人纪念馆。青云谱是一座极具江南特色的园林。园内,数百年的古樟树、苦楮树、罗汉松青叶苍干,繁荫广被,覆护着青砖灰瓦白墙红柱的殿宇,显得格外静谧。密叶筛过的天光洒在小径上,明暗闪烁,野趣横生。一弯荷池清澈明净,倒映着笼笼修竹……
这里陈列了八大山人作品。八大山人是在明灭亡后,心情悲愤,落发为僧的。他以明朝遗民自居,作品多取荒寒萧疏之景,剩山残水,仰塞之情、倔强之气溢于纸素。他笔下的荷,则与朱自清笔下的荷相去远了。他的《河上花并题图卷》《荷塘戏禽图卷》《秋荷图轴》笔墨质朴雄健,意境荒凉寂寥。《河上花并题图卷》,荷花甚少,没有“弥望的是田田的叶子”没有“亭亭的舞女的裙”,画面是乱石泥塘、流水空白。这是一种曲笔。他不是在画荷,是在画他自己的心性。设若,出淤泥而不染是一种品质高洁的象征,八大山人是甩掉淤泥、屏息噤声。
青云谱与八大山人的坎坷生涯及其书画艺术联系在一起。
最近,由黑龙江美术出版社出版的杨大飞的画册《荷殇》,是他20余年独对江山之结晶。他笔下的荷叶盾状圆形,表面深绿色,但有许多白粉的晕染。没有连天荷叶的欣欣景象,满眼却是凋零、枯萎的残花断荷。笔墨质朴雄健,意境却荒凉寂寥!这是他把最具魅力的生命形象,放置于一个暴烈的摧折状态之中死去,同时,又超越了一般意义上的“死”,获得形而上的生命意义。杨大飞以荷花之死来表现自己的精神图谱和信仰故事。对“殇”之悲剧,没有是非、善恶的裁决,只有生命所负载的美与尊严。荷之殇,不仅雕刻年轮的深度,还有尊严的重量。
从“荷之殇”到“人之殇”,再到“社会之殇”,是画家二十年纠结于心的命题。杨大飞进行是精神的反抗,美学的反抗。
人都在行走,不歇地行走在知名与不名的,企及与不可企及的时空,留下什么呢?从华丽到沉实、从浅薄到犀利、从遵从到醒悟,从沉默到表达,没有千山万水,不过一箭之遥,只看怎么走。人还在行走,就还有冷落与忘却,还有痛心与煎熬,还有厉害与纠结,周而复始,难以穷尽。贫富爱恨生死之外,是还有别样境界的……
2014-1-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