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浙江杭州】 飞来峰元代造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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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类: 【江淮闽浙】 |
【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1982年第二批)】
飞来峰造像中元代占据了相当比例。国内现存元代石刻佛教造像并不多,其中以居庸关云台和杭州飞来峰最为知名。
飞来峰元代造像的开凿源于杨琏真伽。在飞来峰的一处摩崖无量寿佛龛下,刻有一篇《大元国杭州佛国山石像赞》,其赞曰:
永福杨总统,江淮弛重望。于灵鹫山中,向飞来峰上,
凿破苍崖石,现出黄金像。佛名无量寿,佛身合万象,
无量亦无边,一切人瞻仰。树此功德幢,无能为此况。
入此大施门,喜有大丞相,省府众名官,相继来称赏。
其一佛二佛,凸起模画样,花木四时春,可以作供养。
猿鸟四时啼,可以作回向,日月无尽灯,烟云无尽藏。
华雨而纷纷,国风而荡荡。愿祝圣明君,与佛寿无量。
为法界众生,尽除烦恼障,我作如是说,此语即非妄。
凿破苍崖石,现出黄金像。佛名无量寿,佛身合万象,
无量亦无边,一切人瞻仰。树此功德幢,无能为此况。
入此大施门,喜有大丞相,省府众名官,相继来称赏。
其一佛二佛,凸起模画样,花木四时春,可以作供养。
猿鸟四时啼,可以作回向,日月无尽灯,烟云无尽藏。
华雨而纷纷,国风而荡荡。愿祝圣明君,与佛寿无量。
为法界众生,尽除烦恼障,我作如是说,此语即非妄。
至元二十六年重阳日住灵隐虎岩净伏谨述。大都海云易庵子安书丹。武林钱永昌刊。
由杨琏真伽发端主持,诸权贵显宦跟进,陆续镌凿而成飞来峰之佛国胜景。飞来峰现存元代造像近百尊,其中不少有明确纪年,时间集中于从至元十九年到至元二十九年的十年间。
这位杨琏真伽,十足是一位恶贯满盈的恶僧。蒙元崇信佛教,西域番僧仗势欺人者多多。但此人恶行,实在是令人发指。《元史-列传第八十九》:“有杨琏真加者,世祖用为江南释教总统,发掘故宋赵氏诸陵之在钱唐、绍兴者及其大臣冢墓凡一百一所;戕杀平民四人;受人献美女宝物无算;且攘夺盗取财物,计金一千七百两、银六千八百两、玉带九、玉器大小百一十有一、杂宝贝百五十有二、大珠五十两、钞一十一万六千二百锭、田二万三千亩;私庇平民不输公赋者二万三千户。他所藏匿未露者不论也。”
盗挖帝陵,其丧心病狂如此,无怪江南士人恨之入骨。恨屋及乌,连带着飞来峰造像也跟着遭殃。
《袁宏道集笺校》里有一篇《飞来峰》游记,文笔优美,录之如下:
“湖上诸峰,当以飞来为第一。高不余数十丈,而苍翠玉立。渴虎奔猊,不足为其怒也。神呼鬼立,不足为其怪也。秋水暮烟,不足为其色也。颠书吴画,不足为其变幻诘曲也。石上多异木,不假土壤,根生石外。
前后大小洞四五,窈窕通明,溜乳作花,若刻若镂。壁间佛像,皆杨秃所为,如美人面上瘢痕,奇丑可厌......”
前后大小洞四五,窈窕通明,溜乳作花,若刻若镂。壁间佛像,皆杨秃所为,如美人面上瘢痕,奇丑可厌......”
袁宏道将飞来峰推崇为湖上诸峰第一,但把这些精美的飞来峰造像贬之为“美人面上瘢痕”,显然不是因为奇丑可厌,而是因为“皆杨秃所为”。
明人张岱在其《陶庵梦忆》中有一篇《岣嵝山房》(所谓岣嵝山房者,“李茇号岣嵝,武林人,住灵隐韬光山下”),其中记叙有与飞来峰造像相关一事:“一日,缘溪走看佛像,口口骂杨髡。见一波斯坐龙象,蛮女四五献花果,皆裸形,勒石志之,乃真伽像也。余椎落其首,并碎诸蛮女,置溺溲处以报之。寺僧以余为椎佛也,咄咄作怪事。乃知为杨髡,皆欢喜赞叹。”
因为认定是杨琏真伽之像,张岱怒砸这一龛造像以泄心中之愤。对于这种行为,甚至连僧人都给予了支持。
在冷泉溪南岸的编号73龛为三位僧人像,中间坐者据说就是杨琏真伽的自造像,两侧侍立者为闽僧闻和剡僧泽。
明代田汝成所撰《西湖游览志余》中记载一事与此密切相关:“嘉靖二十二年二月,杭州知府福清陈公仕贤,击杨琏真伽等三髡像于飞来峰,枭首之灵隐山下。田汝成为之记曰:‘飞来峰有石人三,元之总浮屠杨琏真伽、闽僧闻、剡僧泽像也。盖其生时,刻画诸佛像于石壁,而以己像杂之,到今三百年,莫为掊击。至是陈侯见而叱曰:髡贼,髡贼,胡为遗恶迹以蔑我名山哉!命斩之,身首异处。’”
观此龛中之像,头像怪异,与身躯似乎也新旧不一。不知是说法有误,或是后期又新补头部。
对于善于遗忘的今人来说,时光早已冲淡了一切。甚至杨髡之名,大多数人也都陌生不识。平心静气来观赏,飞来峰元代造像绝非“奇丑可厌”,而是难得的精美艺术珍品。
这些元代造像除了观音洞里的观音像外,大多分布于山崖石壁之上。纵有题刻,也难以一一分辨。偷个懒,下文中题记大多抄录自纸上。
飞来峰元代造像中可分为梵、汉两式,二者在风格上有着显著的差异。汉式造像的题材和风格相对熟悉,更易接受。
编号为第三龛的华严三圣像,位于青林洞南口上方。龛下方刻有题记:“大元国功德主徐僧録等命舍净财镌造毗卢遮那佛文殊师利菩萨普贤菩萨三尊,端为祝延皇帝万安,四恩三有齐登觉岸者。至元十九年八月日授杭州路僧録徐()()潭州僧録李()()”。
杨思谅造西方三圣像,编号59龛。题记:“昭()大将军前淮安万户府管军万户杨思谅同妻朱氏,发心施财,命工镌造阿弥陀佛、观音势至圣像三尊,祝延皇帝万寿万万岁者,至元二十()年月丙午日吉辰建”。
下面的观音菩萨像编号为63龛,大势至菩萨为67龛。虽然并不是一组,但风格类似,俨然成对。二菩萨均戴华冠,披衫着裙,面容清秀。观音左手置腹前,右手持缠枝莲;势至右手置膝,左手持缠枝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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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面这一龛水月观音个人极为喜欢。观音凭几倚坐,左腿盘,右腿支,左臂搭在几上,右手搁膝,身姿随意自然。有题记为:“总统所董()祥特发诚心施财,命工刊造观音圣像,上答洪恩,以祈福禄增崇寿年帛远者。大元戊子三月吉日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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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龙泓洞顶部山壁上还有一尊观音立像,编号44龛。观音菩萨头戴化佛冠,着双领下垂袈裟。双手交叉于腹前,手拈一串念珠。
编号39龛的接引佛也位于龙泓洞口正上方的悬崖上,佛龛上狭下宽。接引佛赤足立于仰莲座上,左手举胸前作无畏印,右手下垂作与愿印,身后有素面的圆形头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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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着再看几尊元代汉式佛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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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来峰元代造像中梵式造像和汉式有着明显区别。这种梵相的流入,通常都归功于尼泊尔人阿尼哥。“刘元尝从阿尼哥学西天梵相,称绝艺。......中国艺术至元代而大受喇嘛式影响者,盖阿尼哥之故也。”(梁思成《佛像的历史》)
下面的这龛无量寿佛编号89,杨琏真伽所造。龛后壁光素无纹的背光两侧刻梵文佛经。前面提到的那篇《大元国杭州佛国山石像赞》就刻在此龛下方。
这种梵式造像,除了面容上的差异外,其衣着也多为轻薄贴体的袒右袈裟,与汉式佛像的宽大袈裟有明显区别。其袖口、领口和下摆边缘,也多有精美的装饰,以示其华贵。
右下角的37龛内佛像左手捧法轮结定印,右手结触地印。对其的认定现在尚存不小争议,或云为大日如来,或云为释迦牟尼。另一种说法为炽盛光佛,莲座下那一排风化严重的人像即为伴神九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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尊胜佛母九尊像是飞来峰最大元代佛像龛,也是密宗多面广臂造像类型的代表。造像龛略呈凸字形,中间是一座高大的喇嘛塔。塔内中央为本尊全跏趺坐于折边须弥座之上的莲台。三面八臂,每面三目,各手分执宝瓶、化佛、金刚杵、弓箭、绢索等法器。两侧各立有一尊胁侍菩萨。塔两侧还有护法四尊,面生三眼,跨步而立。在塔的上方还有双手托钵的飞天二身。共计造像九尊。
熊文彬《杭州飞来峰第55龛顶髻尊胜佛母九尊坛城造像考》一文中根据藏文《圣顶髻尊胜佛母成就法》考证此龛为顶髻佛母九尊坛城。主尊为三面八臂顶髻尊胜佛母;左右胁侍菩萨分别为观世音和金刚手菩萨;四护法为东南西北四方明王:欲帝明王、蓝杖明王、不动明王和大力明王;塔顶二像为净居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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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天洞口外的大白伞盖佛母。右掌心向外,左手持伞盖倚在肩上。龛楣上刻藏文、汉文各一行,汉文为“一切如来顶髻中出大白伞盖佛母”。
在通天洞口外菩萨龛,菩萨戴宝冠,面生三目。有藏文题记,中有汉文一行:“至元二十五年八月()日建功德主石僧录液沙里兼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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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闻天王像为飞来峰摩崖,外罩石亭,额题“多宝天王”。多闻天王戴化佛冠,穿铠甲,骑青狮,右手握宝幢,左手握吐宝鼠狼。这尊多闻天王在喇嘛教里是“大黄财宝护法”,俗称“多宝天王”。龛左题记:“大元国大功德主资政大夫行宣政院使杨,谨发诚心,捐舍净财,命工镌造多闻天王圣像一尊,端为祝延皇帝万岁,国泰民安,法轮常转,四恩揔报,三有遍格,法界众生,齐成佛道者。至元壬辰二十九年七月仲秋吉日建。”
宝藏神龛在理公塔下。宝藏神在藏传佛教中是颇受崇拜专司财宝的护法神。右手持宝珠,左脚踏海螺,左手中所握着鼠狼能口吐珠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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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理瓦巴和两侍女像是飞来峰元代造像中的一龛上师像。本尊密理瓦巴位于龛右,身躯肥硕,形象奇谲,昂首鼓腹,赤身踞坐在一张方形矮床上,龛左雕二位衣饰华丽的年轻侍女,手捧食钵和酒壶,侧身恭立。
这种造像在江南人看来不免怪异。前面提到的张岱怒砸的所谓杨琏真伽像,估计也是类似的密宗上师像。看看这龛造像的惨状,可以想象出历年来所经之种种。
随着蒙元庞大帝国的轰然倒塌,曾经盛极一时的元代佛教造像也随之凋零殆尽。飞来峰上诸多的现存元代造像也就成了中国佛教艺术花园里一朵珍贵的奇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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