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汉字的起源与图画

一、原始绘画和岩画

既然汉字的形成，主要源头不会是结绳、八卦之类，那么它的主要源头在哪里呢？

文字产生之前，原始绘画就存在了。在原始绘画与早期象形字之间，人们很容易形成联想，将它们联系起来。

讨论汉字起源，需要看已有的出土材料能够给我们多少支持。

先来看一些仰韶文化（新石器时代，约5000——前3000年，最早发现于河南渑池仰韶

村）时期陶器上的花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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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些陶器上的绘画，当初的功用也许仅仅是为了美观，但也许不那么简单，而是包含有特定意义。鹳鱼石斧图出土于河南汝州阎村仰韶文化遗址，图绘在一件彩陶缸上。一只白鹳口中衔鱼，面向一柄石斧而立。这幅图应该不会是纯粹的装饰画（石斧出现在这里很特别），极有可能表达了某种特定的意义。有研究者认为，这幅画记录了以鹳为图腾的氏族战胜、兼并了一鱼为图腾的氏族的历史事件。

人面鱼纹图出现于仰韶文化半坡类型的彩陶盆上，这类画人面皆成圆形，头上似戴着三角形尖顶高帽，嘴旁有双鱼。这样的绘画好像也不是只为了美观：双鱼怎么会在人的嘴边呢？一般认为，这类带有神秘色彩的人面纹肯定与某种信仰有关。专家们的解释，有的说是崇拜鱼图腾，有的说是祈求捕鱼丰收，还有的说是祈求多多生育。

陶钵上的鸟纹图用笔简练，但很生动，装饰性很强。

再看马家窑文化（约前3000——前2000年）的彩陶画：这是青海大通县上孙家寨马家窑文化遗址出土的一件人物彩陶盆，画的内容是舞蹈，沿内壁一圈布局，舞蹈者每组5人，共有3组，相互手挽着手。5个相同的人物，面向同一个方向，由此可以看出舞蹈的协调一致，甚至可以感受到那欢快热烈的气氛。学者们或认为，这是氏族成员分组围猎的场景，或者认为，这是在用歌舞庆祝丰收，或者认为是在表现祭祀神灵的情景。

如此看来，早在仰韶文化时期，那些具有写实倾向的彩陶画极有可能是负载着意义的。只不过，它们是通过图画来传达意义的，而不是文字。但是这种具有写实倾向的图画对于早期象形文字，肯定是有影响的。原始绘画的一些构图、技法，被早期文字所借鉴吸收是很自然的事情。

还有一个可能对早期汉字的形成产生影响的因素是岩画。

岩画是刻画在岩石或崖壁上的图画，也叫崖壁画、崖画。我国是岩画资源比较丰富的国家，在内蒙古、宁夏、青海、新疆、西藏、江苏、安徽、福建、广西等广大地区都发现了岩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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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岩画的内容十分广泛，有狩猎、放牧、战争、舞蹈、祭祀、交媾等，人像和动物图像都很常见，有些图像是夸张和变形的。这些岩画显然是有表意作用的，只是有些画面比较容易理解，有些我们现在还不太了解（比如连云港将军崖岩画）。画面的基本内容应该是表现那个时代的人的生活和他们的信仰。岩画中一些动物和器物的构图与甲骨文十分相像。

岩画当然也不是文字，不过有一个现象很值得注意，就是在已经到了文字成熟的商周时期，金文里面还保留着一些称为“族徽文字”的字形，它们与一般的金文不同，常常单独出现，无法通过上下文来释读，

而其象形性则特别明显。下面是部分族徽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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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些字，因为其独特的面貌，它们到底相当于后代哪些字，或者后代有没有与之相适应的字，常常让古文字学家百思不得其解。在文字成熟以后，还夹杂有这种另类的金文，确实是件不好理解的事情。有人干脆就不承认它的文字地位，认为这些形体就是图腾，或者是其孑遗。这种说法对还是不对，还可以再讨论（有人认为到了这样的阶段，这些形体应该已有特定的音和义，不再是纯图画性质的东西，因为此时距文字产生已经很久了），但族徽文字与早期的绘画有相近或想通之处应该是确定的。既然是作为族氏的徽志，它就可能历史很长，也容易倾向于保守，即使文字早已步入成熟期，它依然可以保持着一成不变的老样子。

二、图画文字

原始绘画和岩画对文字起源产生过重要影响，但它们本身并不是文字。文字之不同于图画，在于文是记录语言的，是一个系统，是用于交际和记忆等目的的，在一定范围内是约定俗成的；而图画只是靠写实的图形，来传达想要传递的意思。使用同一语言的人可以用不同的词句去解释它，甚至操不同语言的人也可以用自己的语言去阐说它的含义。

那么，早期图画是如何最终“进化”为文字的呢？一般认为，这中间经过了一个过渡阶段，即图画文字阶段。有人进而认为，过渡阶段应该包括两步：第一步是“文字画”，强调它还是“画”，一般是单幅的；第二步才是“图画字”，往往是连环画式的。我们这里不作这样的细分。

典型的图画文字应当是具有叙述性或连贯性的图形作品。就已有发现看，汉字还缺少这样的材料，但在其他民族和其他国家，这样的图画文字作品并不鲜见。“他山之石，可以攻玉”，通过了解非汉字的图画文字样品，同样有助于理解汉字的发生发展。

下面这幅图是一幅父子汇款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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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北美印第安人车偃部落的一位父亲托人带给儿子的信，同时捎去53块银元。信中父亲（大人，穿裙者）和儿子（小孩，不穿裙者）各出现两次，一次是表示父亲送儿子出门，一次是呼唤儿子回家。捎去的53块银元，信中用53个小圈代表。父亲的话用嘴边的线条表示，线条回勾，意思是叫儿子早日回来。左上角画了两只鳖，说明他们都是以鳖为图腾的。

这封信表现形式以表形为主，同时带有表意性质。

再看我国云南纳西族东巴巫师的一段经文：

http://s9/mw690/0020Hfvxzy6TCyTNzdu78&690汉字的起源与图画" TITLE="第二节 汉字的起源与图画" />    左边一个人手里拿着一个蛋，最中间的圆圈也是蛋。蛋左右两边的三条曲线是风，曲线上部的“币”字形符号表示“白”（音符），黑圆圈表示“黑”，连起来分别表示白风和黑风。下面是湖。右边是山峰，山峰的右下方有一个“鸡头”（音符）表示“撞”（谐音）。山峰和黑风之间有一个蛋，四面表示金光灿烂。经文的意思是：

抛卵在湖中，卷起黑白风。

狂浪冲圣卵，卵击高山峰。

一道金光发，天路自此通。

这段东巴巫师的创世纪经文，相当于连环画的一节。值得注意的是，表形表意符号之中有了两个表音的成分“白”和“撞”，这是一个重要变化，表明此一类型的东巴文与真正的文字已经相当接近了。

三、大汶口陶器符号与早期文字

汉字至今没有发现典型的图画文字材料，而甲骨文已经是公认的成熟文字，那么甲骨文之前的汉字是

什么样子？有哪些重要的样品？

坦率地说，这方面的材料比较少。不过有一个材料是不能漏略的，那就是大汶口文化几个陶器上的符号。

大汶口文化是我国新石器时代中期的一种文化，距今6300——4400年，最早发现于山东泰安附近的大汶口。1974年，《大汶口》出版，发表了在属于大汶口文化晚期的莒县凌阳河遗址发现的八个符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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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值得注意的是，这些符号都是刻在大口陶缸外壁靠近口沿的部位，而且第2个符号还在其他遗址的出土材料上重复出现过。对于这些符号的性质，专家们的意见并不一致。许多专家认为，它们就是文字。并且，有人进一步将它们释读了出来：分别是：“炅”、“旦”、“戉”、“斤”、“人名或者族氏”、“封”、“皇（简体）”、“皇（繁体）”。

赞同大汶口陶器刻符是文字的学者，主要基于这样的考虑：（1）它们同后世的甲骨文、金文形状结构接近，一看就感觉很像文字；（2）只见于特定器种，而且在器外壁的一定位置上，与金文在器物上的位置类似；（3）象形而有相当程度的抽象化，不是直接的如实描画；（4）与装饰性的花纹不同，不能分解为若干图案单元。

由此我们可以说，如果承认大汶口陶器刻符是文字，那它们就是比甲骨文更为古老的汉字样品；如果认为它们还是“属于图画记事性质”的东西，是“原始文字”，也还是承认它们与古汉字十分相似，应该具有一脉相承的关系。

看来，象形程度很高的古汉字，与图画文字、原始绘画之间的渊源关系甚深。

四、汉字的主要源头是绘画

我国大汶口文化的陶器刻符是我们相信，汉字的主要源头应该是绘画。

不过有一类出土材料，似乎对这种观点不太有利，那就是见于仰韶文化早期，在西安半坡、临潼姜寨等地发现的陶器上的刻画符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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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种以半坡、姜寨为代表的刻符，与大汶口刻符差异很大。如果说大汶口刻符是象形的，那么半坡、姜寨刻符就是指事的。

对这类刻符的性质也有不同的看法，认为是文字或不是文字的都有。应该说，这些符号多数出现在同一种陶器的同一个部位，很可能具有表示意义的作用，但是恐怕还算不上文字。原始社会里使用的几何符号是不能称为文字的。也很难看出象形程度较高的甲骨文与它有多少继承关系。当然，我们并不能排除有少数甲骨文吸收了其中个别符号的可能性。

总括以上意见，可以得出如下结论：汉字的主要源头是原始图画；契刻、结绳、指事性的陶符等，可能对汉字的形成产生过某种程度的影响，但不会是主要源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