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家福

    ◎佟才录

    每次进婆婆的房间，我都会看见婆婆手里拿着那张“全家福”镜框，一边摩挲着，一边仔细端详着，眼角眉梢都透着一股儿幸福。然而，在那张珍贵的“全家福”的背后，却藏着一段辛酸的笑中带泪的故事。

    我和老公结婚一年后有了女儿。女儿满月时，我向老公提出照张“全家福”的主张。老公听后，郑重其事地告诫我说：“以后在咱妈面前，不许再提照‘全家福’的事，‘全家福’是咱妈内心永久的伤痛。”

    我不明所以。老公拉着我的手告诉我，在生他之前，婆婆已生有一个女儿，也就是我的大姑姐。大姑姐刚出生不久，就由于某种原因送人了。后来，大姑姐的养父母担心日后两家会“纠缠不清”，便悄悄抱着大姑姐离开哈尔滨回了安徽的老家。自此，婆婆便断了与大姑姐的一切联系，也得不到有关大姑姐的任何讯息。世上哪个当娘的不想念自己的亲生骨肉呢？婆婆为此大病了一场，直到老公出生，婆婆才把思女的心思渐渐转移到儿子身上。但每当夜深人静，婆婆依然会想念远在异乡的女儿，一个人常常暗自流泪到天亮。

    光阴荏苒，日月如梭。婆婆一天天老去，更是思女心切。老公为了了却婆婆的心愿，曾到电视台多次发布过寻亲启事，但都没有结果。就在婆婆以为她今生再也见不到她的亲生女儿时，也许是上天垂怜日夜思念女儿的婆婆，在2012年夏季的一天，大姑姐在我们辖区片警的引领下，奇迹般地回家来认亲了。婆婆和大姑姐母女相见，抱在一起失声痛哭。43年苦苦的等待和煎熬，婆婆终于迎来了母女相见的这一天。一时间，婆婆思亲的苦水与泪水，一并打开闸门倾泻而出。后来，大姑姐告诉婆婆，她的养父母半年前相继因病去世，在弥留之际，养母才把大姑姐的身世告诉了她，并嘱咐她一定要回来寻亲认祖。

    大姑姐在家里住了一个月就回去了。2013年春节，大姑姐一家人千里迢迢来哈尔滨探望公公婆婆。元宵节过后，大姑姐一家要回安徽了，婆婆含着眼泪说，现在咱们一家人总算“大团圆”了，照一张“全家福”吧！那一刻，老公和我都喜极而泣。这么多年来，我们几乎忘了“全家福”这三个字——它是母亲的痛，我们从不敢触及。

    于是，43年后，家人期盼已久的“全家福”摆在了婆婆的床头柜上。照片里，婆婆笑得从未有过的舒展，灿烂得像一株夏日的向日葵。我知道，从此以后，“全家福”不再是婆婆的伤痛，而是婆婆最大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