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喜欢吸烟。我小时候，家里很穷，父亲吸不起盒装烟，只能捡烟农丢弃在地里的烟丫子（长在根部或顶尖处的小烟叶），拿回家晒干后揉成碎末，用报纸或我用过的作业本纸卷成“喇叭筒”吸。乡下人管这种烟叫“蛤蟆头”，吸起来呛嗓子。但就是这种烟，父亲也是节省着，一小口一小口地慢慢品。
    父亲经常给我们讲，最好的烟叫“中华”，他今生要是能吸上一支“中华”烟就心满意足了。这让我对“中华”烟有了很深的印象。
    我11岁那年，家里来了一位贵客。父亲从上了锁的抽屉里拿出一盒“葡萄”牌香烟招待他。这盒烟是父亲特地为招待客人准备的，平时都舍不得吸。父亲取出一支烟递给客人，却被挡了回来。客人从自己兜里掏出一盒烟，抽出一支点燃，自顾自地吸起来，然后将烟盒揣进兜里。
    就在客人掏烟的那一霎那，我发现父亲的眼神不一样了，目光炯炯地盯着烟盒。我看到那烟盒上赫然印着“中华”二字，一下子明白了，这就是父亲多次提到的“中华”烟。
    那时的我，不知从哪里来的想法，觉得有责任为父亲圆了他的“中华”梦。我目不转睛地盯着客人指缝里夹着的那支“中华”烟想主意。眼看客人手中的烟越吸越短，只剩半支了，也没能想出一个好办法来。我顾不得那么多了，赶紧凑到哥哥耳边嘀咕了几句，哥哥马上做出要打我的样子，我则起身向屋外逃窜。当跑过客人身边时，我装作不经意地“碰”掉了他手中的“中华”烟。父亲赶紧向客人道歉，吼着让我们出去疯。
    不一会儿，客人就起身告辞了，我赶紧返回屋内。正如我所料，地上躺着那半支被我“碰掉”的“中华”烟。我赶紧拾起来拿给父亲。父亲本来想骂我们，当看到那半支“中华”烟时，一下子就明白了我们的“莽撞之举”。
    父亲接过那半支“中华”烟，眼眶湿润，说不出话来。我对父亲说：“爸，等我长大了给你买‘中华’烟抽！”父亲摸着我的头，笑了。
    参加工作后，我用第一个月的薪水给父亲买了一条“中华”烟，回到家被父亲狠狠地骂了一顿。骂过之后，父亲又哭了。我知道父亲为什么骂我，又为何哭，但我心里很欢喜。因为我终于兑现了年少时对父亲许下的承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