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朝墓群巡礼·虎匿草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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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类: 帝王の荒冢 |
离开M105大冢,我们准备先往北头,寻找申庄石虎,济南王妃墓等等遗迹。
途中,恰好路过了兰陵王墓附近的北朝皇陵文化宫。
两次的磁县之旅,已经路过这个大门多次,所以这次我们准备停下来看看。
将车停在文化宫外面的空地上,步入宫中,很快就留意到入口两侧的石碑。
这两方碑立于1993年,其中一方记载了磁州的历史沿革以及建造此处的功用。
“该宫集古代八处胜景于其左,置历史八大典故于其右…”看起来是一处浓缩了古代磁州风景文化历史之地。
刚刚入秋,杨柳已先知地泛了黄,昨日雨打过后的落叶一地…
正遇前行,突起了大风…
这风,仿佛从遥远的北朝吹来,吹动着眼前的杨柳幔帐沙沙而动,蓄满了离情别意,依依不舍…
宫中的池塘已经干涸,我们顺着道路绕池子转了一圈,并未寻到什么古迹的痕迹…
回到入口处,我们匆匆离开,上车时才发现刚刚竟然没有关好车窗户,好在磁县人比较少,没有遇到麻烦。
车行前往申庄附近寻找石虎,对照着地图,Q弟弟说有块奇怪的空地看着可能是我们要找的目的地。
进入村庄后,我们见路边有村民,便让W少侠下去问了问。
起初村民们对我们这些不速之客有犹豫,后来看我们穿的奇特,又有姑娘在,就给我们指了方向。
顺着村民指的方向而去,果与Q弟弟预想一样。
这位置紧挨着道路,下方的大坑中是一片树林。
因为后面来了车,果果只得先往前开。
费了好半天劲儿才把车停好,等我俩下车的时候,W少侠已经找了地方先下去探路了。
站在路边望着下方隐匿在树林杂草中的石虎,一时间难掩兴奋。
可是望着眼前的路,我实在是无从下脚。
问了远处的W少侠,他虽然找到了下去的路,但因为下方草长得太疯狂,要到达石虎还是不太容易。
我们三个在上面默默地看着下方背对着我们而坐的石虎,都在纠结要不要下去。
这时候有个老奶奶在这里捡完垃圾,坐在边上找了雨水清洗,看到我们就主动打起了招呼。
于是我问了下怎么下去。
老奶奶和我说了几句,口音问题实在没听懂全部,最后她给我指了个可以下去的地儿,说村里人都走这个位置…
今日汉元素显然没有汉服好,不是长裤长袖,恼人的草划得小腿上好多红痕,裤子也染了不少泥点……
虽然有树荫,可8月的暑气太重,雨后竟还有些闷热未退,等我们走过去便已经满面滴水…
而最可怕的还是这里的蚊子…估计它们已经很久没有食物了…我明明喷了防蚊虫的水,但依然被蚊子围攻,拍个照胳膊上一下子落了快十只黑色蚊子,手赶不走,最后直接拍死在胳膊上好几只…回来小腿和胳膊上一堆包儿…

艰难的与自然界“战斗”……

艰难的与自然界“战斗”……
可这一切都不及走近这只石虎的兴奋来得重要~
它就这样蹲在拉人的荒草丛里,张着嘴,望着天,呼啸着北朝的风雨,守望着北朝的天空,驱除着妖魔罔象~
来前,曾经看到过北齐名医徐之才的墓志出土于申庄村北,不知道这石虎是否也是这位名医的墓前之物呢?
这石虎面朝西方,在2016年11月被发现,早年间坑中有积水,偶尔干旱才会露出来,现在显然是水干了。
它的样子与唐代的驺虞不同,可能是因为非帝王陵前的产物,所以姿态更显得温顺一些。
它的眼睛圆润灵活,充满睿智,灵巧的小耳朵耷在头的两侧,三角形的鼻子已经被剐去了一部分…
穿越了近1500年的时光,它也是老掉了一侧的大牙,憨态可掬。
从目前出土的墓志来看,申庄乡出土的名人虽然不少,但只有徐之才一人的墓志是明确在申庄村北出土的。
而被封为西阳郡王的徐之才,葬仪想来也是依照王礼,规模不会太小,陵前之制也应该不会太低。
墓志中记载徐之才于“武平三年岁次壬辰六月辛未朔四日甲戌遘疾薨于清风里第,春秋六十八……其年十一月己亥朔廿二日庚申葬于邺城西北十里。”
对比申庄村与邺城遗址的位置,确实符合这个方向和距离,若是申庄村没有葬过其他的王公贵胄,想来这石虎和这个村庄便是那位聪辨强识,多才多艺,医术高超,却给人亦正亦邪之感的西阳郡王徐之才了。
说道这位北齐的名医徐之才,他祖上世居江表,本为南人,父侍南齐,位兰陵太守,以医术为江左所称。
徐之才本人不仅继承了高超的医术,自小也是神童级别的学霸人物。
梁豫章王萧综出镇江都时,他为其国左常侍,又转镇北主簿。
后来因为萧综认为自己是萧宝卷的儿子而非萧衍的儿子,借由战事出逃到了北魏。
当时徐之才退至吕梁,因桥断路绝,遂为魏统军石茂孙所止,入于北地。
才华横溢的人到哪里都会有人赏识,更何况是徐之才这种特别会说话的人。
所以入于北土的他历侍北魏、东魏、北齐三朝数帝,偶被排挤,却依旧被任用,也最终有所善终。
值得一提的,是他与北齐的建国密不可分。
当初高洋欲受魏禅,因杜弼所言的“关西是国家劲敌,若今受魏禅,恐其称义兵挟天子而东向,王将何以待之?”与母亲娄太后所言心有犹豫。
适时,正是徐之才以“今与王争天下者,彼意亦欲为帝,譬如逐兔满市,一人得之,众心皆定。今若先受魏禅,关西自应息心。纵欲屈强,止当逐我称帝。必宜知机先觉,无容后以学人。”之言劝其为便为人先,后又反复占卜,同高德政等人请高洋必宜五月应天顺人,接受魏禅。
最终高洋听从了他的建议,以五月受禅,得建大统。
高湛时期,徐之才多番救治君主,却因为和士开的争宠被调出京师,最终因为无法赶回,令高湛不治而亡…
《北齐书》中将他归为弄臣之列,从他阿谀奉承,曲尽卑狎,好剧谈谑语之类的记载也能窥见一些。
但比起和士开,他的妙手不限于棋盘上的邀宠乐趣,除了害人外尚可以真的起死回生;比起魏收,他只是嘴上戏谑不饶人,不会依仗着才华好恶笔杆子下书尽不实的《魏书》;比起祖珽,他虽治国能力不及,但眼心尚不盲,可洞穿天地经纬,谶语命数,没干出为一己私利,助敌国害死栋梁的事情…
司马光说:“才德全尽谓之圣人,才德兼亡谓之愚人,德胜才谓之君子,才胜德谓之小人。”在北齐的朝堂上,这样的“小人”真的不少,但单用“小人”来说这些人我却觉得又有些片面,毕竟人无完人,而这些人也非全干的伤天害理的事,很多时候是为了在北齐朝不保夕的朝堂求得生存,而且干的事里多少总有那么几件是造福的,何况徐之才这种医生,很多药方流传了千古…
石虎南侧身子的纹理有些模糊不清,但隐隐的痕迹还是可见当初的华美之色。
它嘴角的腮羽让我想起了南朝的神兽们,这相似之处不知道是否与墓主人是南人有关系?
再看它身上的纹理,脖子上的胡须,细节的地方与汉末南朝的那些石刻也有着几分相似之处,可整体形态,样子却又与那些完全不同。
它没有南朝神兽们矫健的身姿,苗条的身材,或许是北地的寒风造就了它们宽大勇猛的体格,胖墩墩的随意蹲坐姿态,但粗犷方正中却不失细部的圆润~
原来它北面的图案保留更为完整。
三道长羽向下,三道短羽向上,雕刻不似南朝那般规律,反倒更有野性和骨感。
蹲下身子,观察着它脚间未镂空的部分,好似有山峦起伏。
它的足虽然经历了岁月磨砺,但凹凸的质感仍可见锋利之势,那是属于北朝的锋芒。
它的背上伤痕累累,还有荆棘攀援而上,让人忍不住心疼。
那落寞的感觉如它所处的时代一般,凌乱离散,躲不过血雨腥风,背井离乡的悲苦之运。
不论是徐之才还是当时从南土而来的其他人,或许穷其一生都无法回到南边去,而那些早些年因永嘉乱从北地漂流到南方的世家大族,也花了很久的时间,远望着北土而难归。
今年,我看过了南朝的石兽,见到了北朝的石虎,从它们的相同与不同,好像寻到了些时代分裂时的痕迹……
那痕迹淡淡,来得悄无声息,却因地域变化和时代背景深深烙印在石上…
追本溯源,是否都带着汉的影子呢?
时间不知不觉的流逝,与它短暂的共处时光,好像隔世的北齐,仍停在繁华的尽头,不曾离去…
可眼前,只剩下了残破的石虎,默默驻守阡陌,等待着被草木掩埋的那一日…
北朝已逝,过眼如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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