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底回到学校,08级文学系所有同学,包括平时也难见到的同学因为一个会议济济一堂。终于亲眼见到新的系主任,对于邓公离任这一事实,大家似乎已经默契的一同接受了。新的主任也有不同的风度和魄力,相对我们,11级的孩子大概跟他更亲近。理由是很显然的事。看着他发言的时候,我晃神想起那个背稍稍驼、头发稀疏、说话缓慢喜欢停顿以及重复、愿意大家叫他B哥的老人。再想想邓公最后和我们08级所有同学的照面,是大三的一次级会,现在看来,那也许是我们最后一次级会了。
邓公确认离任之时,发了一条感谢大家的微博,我评论他:我们08级毕业照的时候,您一定要来啊。这个可亲可敬的老人家便回复我:好的,一定。我一定到。
大一的时候想,大二会是什么样的心境。大二的时候又想,大三的时候会是什么心境。大三的时候继续想,大四时是什么心境。等到大四了,发觉自己终于不再有往下的继续作为学生的年头了,现状左右着当下的心境,竟变得无话可说。其实并不是真的无话可说。只是当所有所有的语言聚集起来又积压了相当长一段时间,到了一定程度自行消化,变得没有诉说的必要。
大三整一学年,看到对面07级的师兄渐空的宿舍。五月底,某些宿舍剩下一两条孤零零被遗弃的裤子随风飘荡。六月初,一个盆栽被移出阳台,这盆花孤独的养在巨大的脸盆里,脸盆里满满是水。以后再没有人为它浇水了,最后也许会被楼管或者清洁阿姨当垃圾一样扔掉。六月底,一两道横幅挂在对面宿舍阳台——“哥走了”“3XX再见”,之后再也没有谁会直接赤着膀子在阳台刷牙晾衣服,也没人在三更半夜的时候鬼哭狼嚎,更没有人在看各种名目的球赛几天几夜的嘶吼。七月,对面的宿舍晚上黑黢黢一片。每一个宿舍是深深凹进去的黑坑,不言不语。
往年的紫荆花盛开得很晚。冷空气大约来了两拨才把晚熟的花苞一个个打开。今年开得意外的早。一下车踏着满地的紫荆花瓣,由铜像到西区体育馆短短一截路,紫荆花一树一树开得铺铺展展令人心醉。南方的紫荆花开了,离完全冷天就不远了。在这四季不分明的地域,常用紫荆花开来辨别季节。走在校道上遇到一些熟悉的同学老师,而更多匆匆擦身而过的是新的面孔。
参加文学系第四届系运会,以最老龄生的角色在看台上看当年的我们。虽然一年的组织和规模不比一年。每到这个时候,一个班级会因为具体的原因团结起来。主席台上、看台上、跑道上、沙池、足球场都是人。所有人忙忙碌碌,凉凉的秋日有共同忙碌的理由。这些孩子长着多么相似的脸,一样的神情。孩子们围着我,聊这聊那,实习学习、工作生活、现在和未来,甚至一起批斗某老师的风流韵事。下午的系运会时因为其中一个不合理的项目比赛弄得大家郁郁寡欢,幸好后面还是得到交待和合理解决,最终也成了这个系运会的一个小插曲。闭幕式的时候想起我们08级前三年三届参加的系运会。孙立主任宣读今年团体总分第一是六十多分还是八十多分的时候,看台下爆发出赞叹的呼唤。我笑笑,我们当年破百的成绩显然真的成了传说。
四年的系运会无一例外的参加,每一次的体会都不一样。在这第四个年头,终于画上休止符。
晚上和小翔子去看影协在三教播的电影《非法入侵》。电影有部分暴力血腥镜头,还有大部分的心里戏,剧情并不是那么值得玩味,要说最深刻的感觉……是坐在课室里的久违感。投影下走动的人,密密麻麻坐满的前排。一瞬间我恍惚觉得是在上课。但是这个偌大的课堂,没有我的老师,没有课本,也没有我的同学。
隔天我们宿舍四个外加几个朋友一起打边炉。早早起床骑车到乌土村市场买食材。可能因为是最后一次了,意义很不一般。慢慢骑着单车,留心关注路边的景色。这些踩过的土地,也许再也不会踏上了。卖鸡鸭鹅的铺子,老板娘一边处理宰好的鸡一边问我们是不是客家人,学生妹比较斯文鸡肉是不是要斩得小块一点。突然觉得我们这一生要遇到多少的人,陌生的熟悉的,友好的不友好的,打过一两次交道的,作为学生的最后一年我遇到一个卖肉的阿姨,这之后再见不到。为什么她跟我们说这些,结果是我记住了她,在这恒河沙数的际遇中。这样温存的感觉很快被打断了,我意识到这些善良的人们会在他们的土地上继续认真生活马不停蹄,每个地方的人们都是。而我们有我们要奔走的将来,圈和圈的交集仅限于此了。
在同一天送走小翼和吖包后,心情的确相当失落。心里一块地方空落落的,很难描述那是什么样一种感觉。这样的“送走”意味着等再次回来的时候,也许是交毕业论文的时候,也许是答辩的时候,也许是毕业照的时候,总之离真正毕业真的不远了。不论是去实习还是决心为将来打拼,这次的离开有了不一样的意味。当所有的事情都冠以“最后一次”的名义,触动内心的时候紧闭双唇一言不发。衡姐在她微博里说,送走她同宿舍阿萍后,由于她反应比较慢,回到宿舍好久才发现超伤感,哭的稀里哗啦。
她告诉我今天看到的一句话:“今天天气不错,挺风和日丽的,我们下午没有课……我们明天也没有课,永远也再不会有了。”
我长久的看着这句话,没想眼眶一下子红了。不再有了,意味着什么,我们都知道。
现在的宿舍对面,夜夜笙歌,灯火通明。一些年轻的孩子重新填充了这栋楼房。他们入住校园不久,一切事物对他们新鲜又充满了未知。他们在说话时会故意提高音量,也会在每天洗衣服的时候一遍一遍的唱“你是我的眼——”而永远也没有下一句,会无知的对着我们H6喊靓女,更有甚者在我走出阳台的时候听见一句阴阳怪气的“师姐好——”。这些孩子最乖的是到了十一点过后,很快会渐渐熄灯,遵守学校的作息时间。不知道四年后他们会变成什么样,一年后的自己是什么样也没办法料到。
有一天他们绕过宿舍外围走在H5和H6之间,发现原来自己宿舍外围喷了彩漆。歪歪扭扭的“办证”或者“I
❤FING”字样,他们不晓得那是从前的主人以什么样的心态写下它。有一天他们听到关于H5和H6之间的“求爱事件”,男方拜托H5面向H6的整一面宿舍把灯亮得只剩一个心形。他们跑去问他们的宿管,而他们也许要不到想要的答案。没有人告诉他们这些都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什么时候种下的往事。
十一月初的中午热的就像大夏天。阳光赤裸裸的曝晒,又有一些人收拾了行李,“突突”的拖着,离开了大山。
他们中有的说我只是暂时离开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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