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字发展为系词的原因与过程探析
(2011-12-29 13:52: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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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字发展为系词的原因与过程探析
摘要:“是”字在现代汉语中是作为系词而存在的,它在古汉语中的用法与意义与现代汉语有很大差别。“是”字转化为系词的原因与过程,成为汉语研究中一个众说纷纭、较受关注的问题。系词“是”是由指示代词“是”转化而来的,先秦语料“是”的主要用法是作指示代词,但也有大量的“是”字正处于由代词向系词转化的萌芽阶段。 “是”字转化为系词有其内部和外部的原因。其中,它本身所固有的“肯定、是认”的核心意义是其转化的根本性原因。
关键词:是;系词;原因;过程
“是”字在古今汉语中用法悬殊。在现代汉语中,它是使用频率很高的一个词,主要作用是用在判断句的主语和宾语之间,表示事物等于什么或属于什么,或者表示事物的特征、质料、情况以及存在,我们称之为判断动词。“是”字在古汉语中使用的数量要少得多,而且有着复杂的用法。它从最初造字时所具有的意义,到汉语中重要的指示代词,到汉语中不可或缺的判断动词,并成为唯一的系词,经历了相当长的历史时期。“是”字是如何转化为系词的,成为汉语研究中一个众说纷纭、较受关注的问题。
关于“是”字如何发展为系词,王力先生发表了比较权威性的论断,他认为“是”字是由指示代词发展为系词的。在先秦时代,主语后往往用“是”字复指,然后加上判断语。主语可以是一个或几个名词,也可以是一个或几个句子形式或谓语形式, “是”字经常处于主语和谓语之间,这样就逐渐产生出系词的性质来。
不同学者的研究针对不同的语料,有不同的侧重,也形成了不同的观点。这些研究,都从不同的方面为我们分析研究系词“是”的成因提供了很好的思路与方法,我们可以将其进行综合分析,探究问题的本原。任何事物的发展都有内外两个因素,内因是本质的决定的因素,外因为其提供发展的环境和条件,“是”字发展为系词也是这样的。
“是”字成为系词的内因,还要从“是”的本义入手。“是”,东汉许慎在他的《说文解字》中解释为“是,直也,从日正”,它是一个会意字。段玉裁注:“以日为正则曰是,从日正,会意。天下之物莫正于日也。”由此看来,“是”的本义是“直也”、“正也”,有“肯定、是认”的意味,后来引申为“正确的”、“对的”,是形容词,它的反义词是“非”,意为“不正确的”、“不对的”,这种用法一直延续到现代汉语。那么,“是”作为一个词,它的词义中与生俱来地含有“肯定和是认”的义素,这成为“是”字词义发展的一个根基。
一、上古汉语典型判断句谓语动词空缺而形成的“句法空位”。如“都城过百雉,国之害也。”(《左传·隐公元年》)我们翻译成“都邑的城墙超过百雉,是国家的祸患”。这是上古汉语中一个典型的判断句,它构成判断,翻译时须在主语后加上“是”。这种类型的判断句在古汉语中是非常常见的,但它不符合汉语自古以来的“主语(名词)+谓语(动词)+宾语(名词)”的基本形式,这种很明显的“句法空位”,为判断动词的引入提供了可能性。
有人也许会说上古汉语判断句已存在标志性的成分,那就是通过“者”、“也”的添加来表示判断,而“者”、“也”在这里并没有实质性的作用,并不是必备的条件。我们说,不加“者”、“也”的不一定不是判断句,而加“者”、“也”的也不一定就是判断句。如:
南冥者,天池也。(《庄子·逍遥游》)
虎者,戾蟲。(《战国策·秦策二》)
通过语义可以看出,这几句都是判断句,而从形式上来看,有的加“者”、“也”,有的加“者”不加“也”,有的加“也”不加“者”,有的不加“者”、“也”。
再来看这几例:
不及黄泉,无相见也。(《左传·隐公元年》)
小子识之,苛政猛于虎也。(《礼记·檀弓下》)
这两句句尾都有语气词“也”,而它们都不是判断句。
上古汉语判断句中存在“句法空位”,于是,相关词语纷纷挤进,试图填补这个空位。
首先是语气词,如:
我马维驹,六辔如濡。(《诗经·小雅》)
淑人君子,其带伊丝。(《诗经·曹风·鳲鸠》)
在上古汉语早期,这种例子比较多,象“维”、“伊”这样的词挤进“句法空位”,在客观上加强了对主语的判断,但它们仅仅是语气词,它们存在与否并不会给判断句带来实质性的变化。它们没有动词的作用,无法接受副词的修饰和限制。
其次是副词,如“乃”、“即”、“亦”、“非”等,翻译为“正是”、“就是”、“也是”、“不是”等,如:
无伤也,是乃仁术也,见牛而未见羊也。(《孟子·梁惠王上》)
子非鱼,安知鱼之乐?(《庄子·秋水》)
这里的“乃”、“即”等虽然用在判断句的主语之后,但并不是判断动词。它们是副词,作为副词,只能修饰限制动词、形容词,作状语,它们既不能直接作谓语,也不能后接名词。判断动词出现,它们依然附着于判断词之前作状语。
再次是动词,最为典型的是动词“为”。“为”用在上古汉语判断句中,翻译成“是”,这种情况是比较多见的,有些学者认为“为”在一定时期之内有系词的用法,但它最终没有发展成为广泛应用的标志性的判断动词,直到现代汉语,“是”成为唯一的系词,这是有其原因的:
1.作为动词,“为”是古代汉语中广泛应用、意义灵活的一个词,它在不同的语言环境里具有不同的意义,这种情况使得它不能专司其职,最后让位于“是”,如“不如早为之所,无使滋蔓。”(《左传·隐公元年》)
2.“为”作对于判断句所提出的问题,不能单独回答,直到现代汉语都是这样。
二、“是”能够发展成为系词,跟“是”字所处的特定位置有关。“是”字处于名词性主语和名词性谓语之间,刚开始是对前面的成分进行复指,作后面成分的主语,但由于其所指代的成分和“是”后面的谓语直接就可以组成主谓句表示判断,因此“是”字久而久之就变成了对主语和谓语进行连接的表示判断的系词了。有这样的情况:
1.“是”出现在有复杂主语的句子中,对前面的长主语进行指代,如:
德之不修,学之不讲,闻义不能徙,不善不能改,是吾忧也。(《论语·述而》)
这里主语比较长,表达的内容比较复杂,如果不用代词指代一下,从形式上看句子就会显得头大脚轻,另一方面,主语太长,也使得主谓之间的关系比较模糊,不注意的情况下就会对句子的理解产生偏差。在主谓之间加一个对主语进行复指的代词,一方面可以舒缓语气,另一方面,“是”字本身所具有的“肯定、是认”的功能又可以对主语和谓语乃至整个判断句予以必要的强调,在语义上也可以得到加强。这里“是”还是翻译成“这是”。
2.“是”出现在简单主语的句子中,指代作用弱化,如“富与贵,是人之所欲也”(《论语·子罕》)这句话完全可以说成“富与贵,人之所欲也。”这里“是”的指代作用已经可有可无,可以翻译成“这是”,也可以直接翻译成“是”。这说明,“是”在这里所承担的主要是联系功能,它联系了表达判断的主谓两项,这样,“是”字成为系词的趋势已经非常明确了。
3.“是”出现在对话中,对对话中的相关内容进行指代,如:
“……入太庙,每事问。”子闻之,曰:“是礼也。”(《论语·八佾》)
这里作主语的“是”,显然是指示代词,它指代的内容非常明确,它本身翻译成“这”,但置身于判断句的特定位置,便具有了“这是”的意思。也就是说,它一方面承担着指示代词的责任,另一方面又填补了“句法空位”。
4.当面问答的语境中,“是”单独用来回答是非问句,表示肯定判断,如:
“是”单独用来回答是非问句,表示肯定判断,也说明“是”已经具有了判断词的作用。
三、副词在“是”字系词化过程中起到了很好的推动作用。
1、“是”本身有副词的用法,如:
今之孝者,是谓能养。(《论语》)
2.副词用法的“是”,一旦进入判断句的“句法空位”,判断句同样使它具
有判断意义,这样的“是”,实际上占有主语、状语和谓语三个位置。如:子曰:“二三子以我为隐乎?吾无隐乎尔!吾无行而不与二三子者,是丘也。”这里“是丘也”可以翻译成“(我)毕竟是孔丘”,用以强调自己的为人,解除学生的误解,这里的“是”有判断作用,强调意味。
3、“是”前面用副词来修饰,这在上古汉语中是很少见的,《论语》中只有一例,“滔滔者天下皆是也”,《孟子》中还有例子,“识其不可且至,则是干泽也。”这里“是”前出现副词来修饰,副词成为状语,“是”字就更接近于一个判断词了。
系词“是”的产生是一个长期而复杂的过程,它是由指示代词“是”转化而来的。“是”在古代汉语中的主要用法是作代词,它指代的对象可以是词、词组,也可以是单句或复句, “是”字在上古汉语中除了作代词,还可以作助词、副词、形容词等,这些用法不是很常见。系词功能在上古时期不是“是”字的主要用法,而是偶尔出现的不成系统的现象,但从中可以说明,早在先秦时期,系词“是”已经出现了萌芽,这也为其以后的发展做下了铺垫。 “是”字转化为系词有其内部和外部的原因,其中,它本身所固有的“肯定、是认”的核心意义是其转化的根本性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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