吟诵归来不识路(二):吟诵是否有基本调?
(2010-11-28 13:37: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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杂谈 |
分类: 吟诵和中华传统文化 |
亲近母语
10月儿童母语教育论坛后,11月9日去保定讲课,顺道再去拜访叶嘉莹先生。12日晚,在她家里旁听她给博士生和硕士生上课。13日晨向先生请教当前吟诵推广中的一些问题,先生主张教给儿童基本的吟诵调,而不要把吟诵变成唱歌。她表示了对推广吟诵本意是为了继承传统,最终却有可能丢失了传统的担忧。
先生的观点和担忧不无道理,但这里显然有几个不同层面的问题:
1.传统吟诵调究竟是怎样的?
2.传统吟诵利于学生学会作诗,当代吟诵的推广和古典诗词的学习是否还是指向教会学生作诗?还是普及和欣赏?
3.在传播和普及层面,如果只是主张让学生学习传统的吟诵调,必然因为单一和枯燥而遇到问题。
我请出版部的编辑将先生的谈话录音出来,供大家阅读和思考。
时间:10月13日
座谈人:叶嘉莹、张静(叶先生的博士后,南开大学古典文学研究所所长助理,副教授)
徐冬梅
整理人:王士娟
徐冬梅:叶先生,我听您的几次谈话,您认为目前的吟诵有些不是吟诵,更像唱歌,而你比较推崇戴君仁先生的吟诵。《我爱吟诵》(周有光叶嘉莹顾问,徐健顺
叶嘉莹:每个人虽然吟诵的时候高低长短拖的不同,但是那个平仄跟顿挫,那个韵律基本上是一样的。你把范增吟唱的《秋兴八首》跟戴君仁吟诵的《秋兴八首》放在一起听一听,还有文怀沙《诗经》的《黍离》,他虽然是拖了很长的调子,很多花样,但他那个基本的也是在那里,他们所掌握的音调跟节奏有一个基本的规律是一样的,没有改变,应该把这个可以分析得清楚。但现在的人就把它变化了,它就没有那个基本的韵律格调了。他只是觉得这个好听,那个好听的,还加了很多表演的性质了,这个就不是传统的。这个表演可以鼓励小孩背一些诗,可是不能培养出来真正作诗的人才。
徐冬梅:叶先生,现在是这样,我们现在推广吟诵更多的是希望孩子们亲近古典诗歌,亲近传统文化,接受这样一种熏陶,然后儿童觉得古典诗歌挺有趣的,挺愿意学习。似乎目标并不是指向让他们将来可以作诗。
叶嘉莹:对,因为现在孩子也不要求他作诗了嘛,只要让他能够喜欢会背就是了。
徐冬梅:所以我觉得戴先生这个录音(叶先生给了我们一个光盘,上面都是戴君仁先生的吟诵录音)还是非常值得拿回去认真听。是不是戴先生吟每一首诗的时候就是那样,还是基本是一个调子,而每首诗根据意境和韵律不同,其实有所变化。
叶嘉莹:戴君仁先生是差不多一个调子,《秋兴八首》基本的是差不多的。
张静:我觉得先生吟的也是差不多一个调子。
叶嘉莹:对,我们是传统的吟诵。我们作诗都是这样吟着作的,不是唱歌。而且我们也都不是人教的,反正你听过人家吟诵,有这么一个韵律跟节奏,你把你自己读诗的那种感受结合着这个诗的韵律节奏,它是情意相结合的跑出来的,而不加造作,加了造作反而不自然了。这个是中国基本的传统。那么,因为现在的人对于中国传统的吟诵不熟悉了,所以觉得这个很单调,所以就喜欢变着花样的。那就等于是以诗歌为歌词的唱歌,而并不是吟诵了。
徐冬梅:日本包括韩国的一些吟诗,先生您了解吗,他们的吟诗是本着这个传统,还是为了普及而有所变化?
叶嘉莹:日本,他们好像是有一个差不多的一个吟诗的调子,而并不是唱歌。可是,他们那个吟诗可能是受了他们那个文化的影响,听起来很独特的,(先生吟起日本风味的调式……)。而且他们跟我们不同,因为他们的诗不是像我们的诗。我们的诗,古人写诗写得好的,他都不是说情意归情意,声音归声音,他是情意跟声音相结合的跑出来的。这样的诗本身带着一种声情合一的感发的力量。它不但是意思感动你,声音上同样地感动你,带着这种力量的。而与那种是造作出来的,安排的写作的是不一样的。
所以好的诗人,李白跟杜甫之所以好,都是他们俩会吟诵,李白的吟诵也好,杜甫的吟诵也好,不是我说他好,因为李白也说了“余亦能高咏,斯人不可闻”,他也是能够吟咏的。杜甫也说“新诗改罢自常吟”,所以不但作的时候是配合着吟诵的调子来作,改的时候都是一边哼哼的,让你声音带出你的文字的改变来,这是中国写作旧诗的好坏在哪里,所以我还说钱钟书的诗写得缺少感发的力量,因为他是用头脑写,他应该没有吟诵的训练。因为他父亲就是钱基博,不作诗,中国的吟诵都是从小的时候就把那个声音跟它结合在一起了,而那个声音并不需要多变化,你只要把声音的特殊的韵律节奏掌握住了,因为中国的诗,律诗绝句是有一个韵律节奏的,你把那个韵律节奏掌握了,你的诗是结合着韵律节奏的声音自然跑出来的,不是只用头脑思想出来的。
所以范增说他们家里是几代都是诗人,他说“字从音出,字从韵出”,就是说文字不是只靠着你思想的理性的安排,是伴随着声音一起出来的。所以会吟诵的人他作出诗来绝对是不一样。钱钟书就是因为不会吟诵,其实他很有学问,作出诗来也很讲究,用了很多典故,但他就缺乏了那种感发的力量,这是无可奈何的一件事情。
而且在欣赏诗词的时候,你用这个字,不用那个字,你用哪一个字,不只是他的意思是伴随着声音。汪梦川(叶先生的一位博士生)最近写了一首长诗是悼念汪精卫的,长诗写得很好,他的功夫是不错,他缺少的一点也是汪梦川并不吟诵。所以他的律诗写不好,古诗反而可以好。因为古诗音节没有那么多唱诵的变化。歌行有很多种,有李太白的那种《梦游天姥吟留别》啦,什么《蜀道难》啦,这种不规则的歌行,有的是像元白的那种歌行,元白的歌行,这段押平声,那段押仄声,他的转折之间都是跟声音结合在一起的。他说唐明皇《幸蜀》:“蜀江水碧蜀山青,圣主朝朝暮暮情。行宫见月伤心色,夜雨闻铃肠断声。”他一定要在声音的抑扬起伏本身带着这个感动。写完了蜀道一下就跳回来了,所以空中转身,“天旋地转回龙驭,到此踌躇不能去。
马嵬坡下泥土中,不见玉颜空死处。”然后换平声,“君臣相顾尽沾衣,东望都门信马归。
归来池苑皆依旧,太液芙蓉未央柳。芙蓉如面柳如眉,对此如何不泪垂。”他完全是声音在那里,这个歌行流连婉转写得好。还有后边这个“归来池苑皆依旧,太液芙蓉未央柳。”然后后边他说“梨园子弟白发新,椒房阿监青蛾老。”他不但是有音节的起伏,音节一定的抑扬起伏,而且有字句的对偶,什么时候把它展开,什么时候把它对起来,它才有一种美感。而且你说“梨园子弟”跟“梨园弟子”有什么分别?你为什么用“子弟”不用“弟子”?这个声音的选择,这一首诗的好坏,这个微妙的差别在哪里?“子”是上声,“弟”是去声,你如果把“子”放在第四,变成“梨园弟子”,意思上差不多,完全一样,但声音上不如“梨园子弟”,为什么?因为“梨园子弟白发新”它是二二三的节奏,在第二的节奏“梨园弟子”这个“子”字上声,声音太重了,它转不过去。你如果是“子弟”,这个一下就带过去,“梨园子弟白发新”,“梨园弟子”这个声调上就多了一个转,听起来就不够流利婉转。所以要作诗作得好,一定要学会中国诗的吟诵,可是现在也不作诗的就无所谓,但是这个中国传统的音调,一定是这么吟诵的。
张静:因为现在我觉得也有一个问题,就是说如果我们现在都结合现在的新的元素,那就有一个以什么为准,陈少松他可以谱一个曲子,另外的人他也可以谱个曲子,到底以哪个为准,没有一个标准。包括陈炳铮先生,他也谱曲子,那大家都可以谱曲子,那到底按谁的曲子唱啊。
徐冬梅:陈少松先生的不是他谱的曲子,是别人为他配的曲子。
叶嘉莹:我就说了,邓丽君都唱的是古诗词,但她不是吟诵啊,邓丽君唱得再好她也学不会作诗,……她也说不出道理来。
张静:因为我觉得刚才先生她也不好说咱们就不变化,她是觉得应该有更多孩子喜欢古诗,亲近古诗,这本来是一个好的事情,如果说因为没有结合现代的元素,如果学生觉得这个音调太单一了,然后反而让孩子失去了这样的机会……
叶嘉莹:我觉得有的时候不要因为提倡的结果,反而把传统破坏了,以后反而没有传统了,再找都找不回来了。就跟现在说整修古迹,把那个古迹给修得富丽堂皇,太漂亮了,但它不是古迹了。
张静:所以我觉得在大家都去做推广之前,去跟新的这些现代元素结合的时候,应该有一个主导是一个传统的本色的,让大家知道它有一个本色的传承,要不然以后果真像先生说的反而找不到传统了。
叶嘉莹:提倡传统的结果反而把传统丢掉了。
杨爱萍:他们每位吟诵的时候虽然调子都不同,他也都有基本规则,比如说平长仄短啊,依字行腔啊,比如说我们的《我爱吟诵》里面基本上都是按这个规则来的。
叶嘉莹:其实像范增的吟诵跟戴君仁的吟诵,我们现在听他们俩是不一样的,一定要说他们俩都是属于传统的,他们所掌握的一个基本的规律,所以不是说完全不变,变化之中有一个基本是不能破坏的。现在的这些个编曲子的,他们不懂得哪些是基本的,他听起来很好听,但那只是一首新歌,它不是吟诵。
徐冬梅:这个吟跟唱是有区别的,对不对?
叶嘉莹:吟跟唱当然有区别。我那长篇的文章不但讲到中国,连西方都讲到,它说不可以使吟诵流于唱歌,不可以把吟诵变成唱歌,这还是外国人说的。
张静:先生,西方是不是朗诵?
叶嘉莹:朗诵。他们朗诵的音也是抑扬顿挫,他们也是有的,他们有轻音、重音,都是有的。
张静:所以我觉得这个事业啊是个很好的事业,大家也都是很热心,想要推动它,但是一定不能走偏了,就是说最后把传统的东西反而丢了,所以必须得有像先生这样知道什么是真的正宗,像咱们再去学,都是二传的,都是去学别人的,可能……之后,你也不知道到底什么是什么,这个时候我觉得很容易就跑偏了。
叶嘉莹:因为大家也都不懂,所以大家都听着现在的花样的反而好听。
徐冬梅:下面我们去做的时候,现在肯定是这个队伍越来越庞大了,老师们越来越多,老师们也都凭自己的感觉在找这个东西,徐健顺老师的影响是最大的。
杨爱萍:老师们最喜欢学的肯定是徐健顺的吟诵调,因为徐健顺的声音比较好,然后他对吟诵又特别热爱。
叶嘉莹:我想他是收集了很多带子,他也是参考了很多,然后创造出来的。
杨爱萍:但徐健顺老师他基本上也不是创作的,他基本上比如说他采录的哪个方言的吟诵调,他用的普通话学吟出来的,我觉得是不是也还不失传统吧。因为徐健顺老师的吟诵他也没有加曲,加音乐,他是学的各地的方言的吟诵调,学的人家的调,然后用普通话吟出来,他也还都是经过采录的。
徐冬梅:这是一个部分,就是说他学吟传统调。第二部分他也有根据自己的理解,根据诗歌本身的韵律,诗歌本身的意境,他自己创造的,也有一些。
杨爱萍:但是少,因为我们包括《我爱吟诵》里边基本上都选的是源自谁谁谁。
张静:他学的这个过程也有一个问题。如果他学的先生的,那他是传统的;如果他本来学的就是陈少松的,那就有问题了,因为陈少松自己可能就谱过曲的或者什么,你学的那个调子它是不是传统的,你应该去分析。
杨爱萍:陈少松本来他自己是没有曲子的,是后来出版社配了曲,他自己本身其实是传统的这样吟的,他并不是说他要有曲才能吟。现在教育部推动“中华诵”,其中吟诵项目陈少松先生是首席专家。
徐冬梅:陈少松是专家组的组长,然后做事情的那些人是徐健顺老师,他在全国到处在找,然后他这个人也是非常非常地投入在做,大家也是非常敬佩他,再加上他声音的各方面的条件,加上他在吟诵这方面所有吟诵录音资料的收集,所以说这样的话,影响是非常非常大的。老师们一听还是都觉得还是徐老师的好。
叶嘉莹:我们要把徐健顺老师的再拿来听一听。
徐冬梅:先生,您有空的时候听听徐健顺老师的吟诵。今天我们讨论的这个问题恰恰就是我跟一位好朋友看云吵架的原因,她教孩子们学吟诵,刚开始学吟了几首后,有的孩子就拿当地的民歌来套着吟诵,我说你这个是不对的,你该听传统吟诵,然后教孩子这个诗歌本身的调子。我们两个人就发生很激烈的争论。她说不管怎么样先让他们吟出来。徐健顺老师也是非常的包容,只要你去做吟诵这件事,谁吟他都说是好的。
张静:在咱们事业起步的阶段需要很多热心人来推动,但是方向是很重要的,路往哪儿走是很重要的。
杨爱萍:徐健顺老师的最大功绩在于,他让那些原先对吟诵一无所知的老师,第一,了解什么是吟诵,然后为什么要吟诵,第三,他还是最起码在一定程度上唤起了老师的热情。就是说,老师不感兴趣,你想把这个推下去是很难很难的。
张静:没错。就是说在前期的时候大家都很有热情,都要推崇这个事情,然后呢,这个事情起来之后,大家都知道有吟诵这么回事了,这个道路感,方向感哪里起来就行了。
徐冬梅:儿童母语教育论坛以后,我感觉自己获得了更大的力量。我随时把吟诵的录音带在身边,随时有空都在学习。十年当中,倡导儿童阅读,想做点促进儿童母语教育改革的事情,非常非常难,流过很多眼泪,现在不一样了,自己觉得,跟先生您的磨难,您所做的比,我的这些困难根本不算什么。
叶嘉莹:不,你们很了不起,你们懂得要唤起大众,怎么唤起大众。
徐冬梅:很多老师们和我一样。不少老师在一线开始了古典诗歌的吟诵和教学的探索。但是我很怕很怕,因为我是做教育研究的,是非常注重学术的严谨性的。我觉得如果做的事情倒反而变成了对传统的一种伤害,那么我们一定要非常谨慎。
叶嘉莹:这是一个大问题。
张静:这是吟诵何处去的问题。
徐冬梅:所以为什么我会跟我的好朋友发生那么激烈的冲突,实际上就是这个问题,其实她做的工作也是非常重要的,我心里很清楚,如果太讲究学术的纯粹,普及就一定有问题,她认为现在吟诵太冷,而不是不是太热,因此应该鼓励一切去做的人,我想徐健顺老师也是这样想的。
叶嘉莹:我们来听一听徐健顺先生的吟诵。
张静:其实那天在会上他吟的两首也比较短。
徐冬梅:从我个人来说,我也比较认同他的。直觉上来讲也是。
张静:他就是只要是吟诵,他就去。
徐冬梅:对对,只要你开口吟诵,他就认你是一头的。他作为发起人,也是需要这种胸怀。但真正去跟孩子推行的时候,那我们必须要斟酌,必须把握总体的方向。
杨爱萍:还有,叶先生,在小学生中,要鼓励有自己的基本调吗?还是说我就先按您的学就是了。徐健顺老师他肯定鼓励每个人都要有自己的基本调。
叶嘉莹:不是每个人有每个人的基本调,是每个人的调都要合乎那个基本调,每个人的变化最重要要合乎根本调。
徐冬梅:这是非常重要,必须要跟徐健顺老师说的。他是这样说的。先听,当然是听别人怎么吟的,我的觉得这个是对的,然后是学吟,第三个阶段是形成自己的基本调。
叶嘉莹:他理论是不错的。我们是先听人家的,然后结合了很多,然后加上自己的,就是你听的时候,你要知道哪个是正统哪个不是正统。我们如果听了很多唱歌,我们把唱歌都结合进来了,那就不是吟诵了。可是吟诵是有很多变化,有这个地方的方音的不同啊,每个人的体会不同啦,习惯不同啦,可是都能够不失传统。所以我说,这个才是重要的。他这个可以结合,然后创造出一个自己的调子,不失传统。如果他最初就是泛滥无规的什么都听,那我就听这个唱歌好听,就用这个唱歌套了我的一个调子,那就不是正规的吟诵了。
徐冬梅:这里的概念是,自己的基本调还是传统的吟诵,我觉得这是两个概念。
叶嘉莹:这个基本调不是说固定的,它一定是这样的。每个人是可以有变化,可是基本的那个平仄,那个要一个基本的。对。
张静:就是说你自己可以有一个自己的调子,但是都要符合这个基本调。
杨爱萍:就是符合基本规律的。
张静:就是万变不离其宗。
叶嘉莹:对,万变不离其宗。
张静:这个本,就是不管你在南京的,还是你在北京的,都有这个本。我们不管到哪个方面去的吟诵,最后都要有一个这个本。
杨爱萍:或者说没有能力有自己的基本调,你就学一个调子,这个调子如果是正宗的,你学着一个调子一直就好了,也不用创作基本调。
叶嘉莹:所以我们古人都说要学入门须正。入门都要有个正途,然后你再拓展再变化,入门要正。
杨爱萍:现在有的老师,吟诵上公开课,孩子一次没接触过,教了基本的平仄,然后就让学生吟,然后有的学生吟的跟别人都不一样,他说,你还不错,你有自己的调了。这应该就是不对的。
张静:首先你得学会骑车,然后你才有花样再出来。带孩子的作品,得先让他有个正的基本的方法,要教给他。然后他可能发展的很好,将来可以脚放在上面啊,双手脱把啊都可以。
叶嘉莹:对。不是说非要像戴先生一样,你也可以像范增一样,但是他们有一个基本的,都不失本。然后把这个本探寻出来。对,他们所掌握的那个“本”到底是什么?
徐冬梅:今天我们回去要把先生的这个谈话整理一下。发到网上去给大家学习和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