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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是陌生人?

(2018-05-31 13:11:00)

看意大利电影《完美陌生人》,感慨,好片。

 

看过的人说,这片子不能两口子一起去看。为啥?看了,这日子就没法过了?

 

剧透一下:三对夫妻,还有一个男胖子,他们几个平时总在一起玩,好像特别熟的那种小圈子。这天,有月全食,他们约好一起看被天狗吃了的月亮,顺道聚个餐,热闹热闹。

 

故事就发生在餐桌上,心理医生艾娃出了个馊主意,把手机都放到桌子上,公开手机上的一切信息。你敢吗?

 

有人反对,觉得无聊,有人好奇,跃跃欲试,你不敢?大家都是非常信任的亲密关系,你有不能说的秘密吗?

 

这是一场人性的试探,桌上的手机一响,周围人都心惊肉跳,甚至烤箱的提示音,都让人心里发毛。草木皆兵。围着的是张灯火通明的桌子,怎么像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不知道谁会掉进去,万劫不复。惶恐,既担心自己漏馅,又担心自己被什么样的背叛所蒙蔽。人心慌慌。每一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人,这会,都是陌生人了。

 

三对夫妻,看起来都不错,都兴致十足的样子——新婚的比安卡和科西莫粘得不得了;整形医生罗科和心理医生艾娃有一个17岁的漂亮女儿,他们对女儿的教育问题有些不同意见;律师莱勒和妻子卡洛塔,与莱勒的母亲住在一起;单身来赴宴的胖子佩普是个体育老师,面临着被学校解约。

 

一个看似平常的晚上,只不过窗外的月亮一点点被黑暗遮住。

 

晚宴,葡萄美酒夜光杯,大家轻松调侃着别人的八卦,插科打诨,一团和气。他们是为了放松和友情而来。即使是最熟悉的朋友之间,也会有一层轻面具。哪些能够向别人展示,哪些不能,在场的每个中年人,都心中有数。

 

一个把手机放到桌子上的小游戏,轻而易举地揭下了生活的虚饰,残忍地暴露出平静生活表象之下的种种触目惊心,炸了,这些彬彬有礼的人全都阵脚大乱,甚至歇斯底里。暗流涌动,满目疮痍。亮出你的手机,就让一个人瞬间赤裸,直逼你的底线。

 

你看,你看,你看,所谓的亲密关系是这么脆弱,经不起轻轻的一碰,一碰就稀碎,坍塌了。从另一个角度看,所谓的亲密关系,无论友情,还是以爱情的名义建立起来的婚姻,其实都是在暗礁丛生中小心翼翼的维持着。

 

你看,你看,你看,人性像一个深不可测的深渊,那里有多少秘密,就有多少无法见光的恶和黑。人性经不起考验,秘密经不起敲打,你可能永远都不知道你最熟悉的那个人的另一面是什么样子。尼采说:凝视深渊过久,深渊将回以凝视。 

 

单纯的比安卡,还和她的前任保持联系,他们甚至还会讨论性问题。她的秘密,被揭开了,她解释了,也被原谅了。这是轻量级的秘密。每一个秘密,都有它存在的理由,从秘密的拥有者的角度看。他独享他的秘密,在一个不为人知的角落,越是亲密的人他越是要小心屏蔽。他知道,如果把它拿出来见光,他的生活会陷于混乱和动摇,所以他把它藏起来。是不是所有的秘密,都有可能是一个定时炸弹?一个人的生命里有太多这样的炸弹,是不是更危险,也更焦虑?他要用更多的生命能量来处理和消化这些潜伏的危机,诚惶诚恐中。我见过这样的人,他们战战兢兢地活在警觉和小心中,让人觉得不清爽,污突突的。

 

当然,每个人都希望他的秘密一旦被揭穿,他能够被原谅。每个人是不是都有希望被别人原谅的事?我们希望别人的宽宥和包容。可当别人希望我们能做出原谅的时候,你能吗?尤其当你觉得被伤害的时候。

 

我的一个女友,她有一个出色的丈夫,各种风光中。她对我说:外面有不少他的传言,他真有过别人吗?我不知道,反正我没看见,也没有证据,那我就当他没有。她是驼鸟吗?选择相信他,也是她反复权衡之下的决定。毕竟他对她不错,有感情。离了他,她也能过得不错,但她有更多的考虑,还有孩子。我想,她心里一定有过千万次的问,但她一遍遍地说服自己,她心里不苦吗?她选择了把苦咽下去。以我对她的了解,我想,她更是出于一种宽容,是出于对人性的理解与接纳。她说,如果你把男人都看成孩子,就少了很多矛盾。

 

影片中的医生罗科也是一个在婚姻中隐忍和包容的人。从种种迹象看,他似乎知道妻子和他的好友出轨,他背着妻子去看心理医生,他心里有苦。虽然他妻子也是心理医生。他对妻子说,不管两人最后是不是分手,为修复他们的关系,至少他是为此做过尝试和努力的。他说:在夫妻关系中,退一步的人,可能并不是弱者。影片中有一对一晃而过的老夫妻,相携着出来看月食。他们是婚姻的榜样,走到了白头偕老,他们平静地看月亮的明灭变化。而这边厢的中年婚姻们,还在各种鸡飞狗跳中,月亮之下,各怀心事。

 

一个亲密关系能走到最后,其中一定有妥协和牺牲。罗科选择包容,不是出于无奈的被动,他其实对人性有更深的了解,他对妻子说:是不是你有秘密?我可不想知道你有什么情人。他洞若观火地提醒妻子,人性是经不起考验的,每个人都很脆弱。

 

手机是夫妻关系中的雷吗?我的一个迷糊女友,经常和丈夫把手机拿串了,有一次,我打过去,是她丈夫接的,让我打另一个电话。我问她,拿错了手机多麻烦,她说,大不了,有电话过来,我让对方打到另一个手机上呗。我由此判断,他们的夫妻关系更透明。这样的人,你会发现,他们都是没有什么心理负担的样子,活得更轻松更单纯。

 

当然,谁还不行有点小秘密呢。舒服的夫妻关系,应该是一种更开放的关系,允许并理解对方的小秘密,这是信任和分寸,给对方以空间。当然对方也要有相应的分寸,对得起别人的信任,才好。表现在手机上,就是不主动去看对方的手机。当然,你心里如果没有啥太大的鬼,也犯不着把自己的手机掖着藏着的。在手机上,鬼鬼祟祟的人,不磊落,一下子就显出“小”来了,露出了狐狸的尾巴。

 

手机暴露出来的,还有亲子关系的秘密。女儿给父亲罗科打来电话,她不知道是不是该去男友家过夜。父亲回答她:“这是你人生的重要时刻,足以让你铭记一生,如果你觉得,多年后每次想起脸上都能浮起微笑,那你就去。但如果你并不这么认为或者不太确定,那就忘掉它吧!”他告诉女儿,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其实很脆弱。有些底线还是不要碰的好,人性经不起试探,结果不一定是你真正想要的。女儿还在电话里向父亲表达了对母亲的极度不满和怨恨。你看,即使是血缘关系,也有它的不堪一击。只不过大多数时候,我们没机会听到最亲的亲人对我们的报怨和不满。母亲的严苛和独断,同父亲的包容理解形成对比,这是这个家庭中的另一道暗伤。

 

他是一个开明的父亲,在整个餐桌和整个夜晚的各种狼狈不堪中,他身上有一种温暖的光芒。

 

手机揭开的秘密还有:单身的佩普原来是同性恋,他一直小心掩饰着自己的这一身份。卡洛塔暗地了筹划着把婆婆送到养老院去的计划。莱勒和卡洛塔各有暧昧的网友。新婚的科西莫不仅让他的女同事怀孕,还和朋友罗科的妻子艾娃有染……手机一响,声声惊心。这样的游戏,没人玩得起。太吓人了。

 

废墟中,一片狼籍,怎么收场?导演设计了一个平行式的结尾。影片展示的是这个游戏发生过程中的故事,另一个结尾是这个游戏被及时制止了,大家看完月亮,各回各家,平安无事。让人松了口气,可别没事找事地去挖人性中的黑,没人经得起这种敲打和质疑。月亮又出来了,一片清辉洒向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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