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

农民工之歌[组诗]

 

殷贤华/文

 

环卫工

 

清晨，整座城市还在沉睡

醒着的，只有路灯和环卫工

 

城市繁华的背后

垃圾野蛮生长

夜风一定遗失了什么

到处留下杂乱的翻痕

 

刷刷刷，刷刷刷

这是扫帚在低吟浅唱

环卫工常年穿梭于垃圾堆

而汗水清澈透亮

 

一把扫帚扫遍城市角落

一把扫帚撑起一个小小的家

 

天快亮了

环卫工露出最清洁的笑容

消失在城市的最边缘

 

外卖员

 

赶时间的人

风追不上

汗水也追不上

 

赶下一站的人

永远在路上

这一单和下一单，一万个单

铺就的路上

 

披星戴月，渴了饮夜露

早出晚归，家不过是钟点房

 

 

是的，我所看见的春天

总是如此匆忙

我所遇见的外卖员

眼里有闪亮的光

 

补鞋匠

 

这个喧嚣的城市

需要缝补时间磨破的一切

比如鞋子，比如梦想

比如失去温度的表情

 

补鞋匠，把日子摊开在背街小巷

一方屋檐，几丛树荫

足以遮风挡雨

一只硕大的旧皮箱

装满铁锤、铁钉、胶线

装满掌纹和足茧

也装满精湛的技艺

 

“这个世界千疮百孔

总有人在缝缝补补”

补鞋匠教会我们与磕磕碰碰的地面和解

教会我们缝补人生

 

掏粪工

 

这座城市的劳动者

都值得献诗，包括掏粪工

 

掏粪工全部的家当

除了一条扁担，两只粪桶

还有一颗干净的心

 

你看，掏粪工大口呼吸

从不掩口鼻，还哼着歌谣

在他眼里，粪便一点不脏

粪便是庄稼的粮食

庄稼是人的粮食

 

淘粪工佝偻着腰，贴地而行

一遍遍淘洗着城市的身体

我对这个城市充满敬意

从一条扁担两只粪桶开始

 

建筑工

 

城市有多高

建筑工的身影就有多高

建筑工劳作在

离太阳最近的地方

 

灰浆染白头发

砖刀磨出手茧

建筑工像一只风筝在城市高挂

 

砌着砖头砌着日子

即使日子像砖头一样僵硬

汗水滴落，种在塔架下

钢筋水泥盛开咸咸的花

 

这个城市日新月异

新楼如雨后春笋

你嗅嗅，缝隙间

全是咸咸的风

 

卖菜翁

 

从乡村到城里，从菜地到早市

这一路加持绿色的风

 

古铜色的扁担带着体温

它的两头，一头沾染夜露

一头担满星辉

 

比朝阳还鲜艳，比晨曦还欲滴

土生土长的原生态蔬莱

被城里人一抢而空

卖菜翁担着空篮子回家

原本佝偻的腰

一下子挺得老直

 

从乡村到城里，从菜地到早市

这条蜿蜒的路多像长长的脐带

将乡村泥土的养份

源源不断输送到城市

 

拾荒者

 

拾荒者佝偻着腰

低头出门

拾荒者很少说话

他用一辆破木板车与城市交谈

 

城市的繁华

永远隐在身后

他弯腰捡拾空瓶子的样子很美

极像农人收割麦穗

 

拾荒者在城市的亲友很少

陪伴在他身边的

大多数是流浪的猫猫狗狗

 

满城的树荫

都是拾荒者的伞

东西南北的天桥下

都是拾荒者蔽雨的客房

拾荒者用一城护城河洗脸

 

拾荒者枕着满天星入梦

梦中大声喧哗，甚至哈哈大笑

并指出这座城市的缺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