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井伏鱒二与太宰治

太宰治去世后，井伏鱒二也写了纪念他的文章。我读到了一篇《太宰治事情》，其中记载了他跟太宰治的渊源关系。太宰治求见井伏鱒二，用的也是一个极端的办法。“我跟太宰君初次见面是昭和五年（1930）或者六年（1931）的事情吧，记得那是太宰君刚进大学的初夏日子。我收到了他的来信，信中他威胁我，说如果我不见他，他便要自杀。”尽管井伏鱒二文章中轻描淡写，似乎随意地提上一句。但仔细想来，这情形实在也是很古怪。哪有这样求他人接见自己的道理？以自杀去威胁他人，要挟他人，怎么说也不是一个光明正大的行为。分明要别人屈从自己的意志，这种采取自罚自虐的方式给他人施加压力，确实如三岛由纪夫所说的那样有点“狡猾”了。如果熟悉水浒的故事，那情形分明也如同杨志卖刀遇见的那个泼皮，简直迹近无赖了。

（有趣的是，日本文学史上正好有一个“无赖派”的文学流派，太宰治是其中的佼佼者。当然日本文脉中的“无赖”与水浒中的“无赖”意义不一样。在日语中它原也是没有正当职业、游手好闲的意思；但从太宰治文学开始，它具有了崇尚自由精神、反抗精神的积极意义。太宰治曾在文章中宣称“我是无赖派”。他是从法文“libertin”【不信教者、自由思想家、放荡者、放纵者】的文脉引申而来。据《无赖的文学》一书中《总论》的介绍：“说起‘无赖的文学’，大致上分的话，是指生活方式属于无赖的、作品中也贯彻了无赖的精神。广义的解释，一个作家没有无赖精神成不了作家，因为作家必须要尊重作为‘个体’的人，贯彻反世俗的精神。”“无赖”一词的含义经过改造，已经从贬义转化为褒义：一种反抗世俗的文学精神了。对于汉语，日本人真灵活运用！经过改造的汉语在那里很多。这也说明了汉语本身具有丰富的生机和弹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