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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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是一棵粗大的黄桷树，据说已有两百年了。苍劲的树干上疤痕累累，沟壑纵横，靠近地面处有一树洞，碗口般大。但这些并不影响它年复一年披一身新鲜的翠绿。直到今天，立在四周被白瓷装饰得簇新的楼群所围成的院子里，显得有些另类。

相对于两百年的古树，楼群太年轻了，仿佛一夜间冒出的春笋。它们的影子压着黄桷树遒劲的枝枝丫丫，直把它挤进一个狭小的空间里。但这些并不影响它年复一年披一身新鲜的翠绿，不影响它占领视野的那种恣肆潇洒的姿态。

这是一个夏日的午后，峡谷上的天空中洒下一片阳光。因为多雨的季候里阳光难得，所以便显得格外热情。整座小城在楼群的白光逼视下显得恹恹的。这时的黄桷树踮起了脚尖，舒展开手臂，张扬着叶片，在拼命地呼吸阳光，一片片容光焕发。

风在叶簇间散步，沙沙沙仿佛在为小城奏着催眠曲。是的，我听到了绿荫中有一缕声音轻唤我的乳名。初来乍到，有谁知道我的乳名呢？这让昏然欲睡的我心头猛然一颤，像风拂过。午睡的院子里一个人影也没有，我试图分清是哪片绿叶在喊我：这一片的脉络，很眼熟；这一片的斑纹，见过；这一片，还有这一片，上面新鲜的水痕不就是儿时淘气的我洒上去的吗？……

啊，满树的叶片都是我所熟识的。就在那个遥远的山村里，它们一直在伴随我长大，又怎么会不知道我的名字呢？

原来，无论是在闹市还是在旷野，每一片绿叶都是相通的，它们的联系在空中可是清风阳光？在地下可是交错的根，流动的水？这个小小的秘密，终于在这个沉寂的夏日午后被我发现了。

在这个陌生的小城里，这个秘密对我太重要了。许多日子以来，行走在楼群之间逼狭的巷道里，感觉生命是那么渺小，脆弱，裸露在楼群的挤压下。于是尽力包裹着心灵，唯恐让里面浓缩的真情外泄，面孔也便像墙壁那样呆滞。现在好了，窗外这铺天盖地的绿，让我记起了我就是它们中间的一茎嫩芽，在夏日的阳光下，自在的摇曳。

就让我把窗口敞得更大些吧，让它容纳进这座小城所有的绿色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