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产队的仓库被盗，人们在现场发现了一条带红道的羊肚手巾。于是，在场的人无不把猜测瞄准鳏居三年的木匠邓大眼。

     捉贼捉赃，激愤的人们在小队长的率领下，撬开了邓大眼家的大门，把还在沉睡的邓大眼和十二岁儿子堵在了屋里。

   “干什么？这么兴师动众！”邓大眼赤着身子，问来势汹汹的众人。

   “少揣着明白装糊涂，你做了什么自己还不明白？”生产队长冷笑着问。

     邓大眼的头嗡的一声，炸的像柳斗，他想肯定是昨晚趁着月光在菊花院子里脱土坯的事给人瞧见了。转念他又想，瞧见正好，捅破这层窗户纸，干脆把隔着两家的墙头一拆，光明正大合伙过日子。

     就在生产队长问话邓大眼的时候，有人把邓大眼的家里里外外搜了个遍，甚至连外屋还没做完的白茬子迎门柜也没落下。

      邓大眼对众人的做法十分不满，气愤地问他们到底要找什么。

   “找你那条羊肚手巾。”

      邓大眼气得笑出了声，说一条毛巾还值得大伙这样起早巴更吗，你们肯定是盯上我打的家具了？

    “不，就是找你的手巾，说吧，你的羊肚手巾呢？”生产队长问。

     “丢了。”邓大眼见势头不对，灵机一动，回答。

     “什么时候？”

     “有几天了。”邓大眼横着一条心不说羊肚手巾晚上被菊花洗了，现在还晾在她家院子里的杏树枝上。

      “爹，你的手巾没丢，夜个黑里吃饭，我还拿过给你。”儿子迷迷瞪瞪醒来，提醒邓大眼。

      “少跟着掺和！”邓大眼瞪了儿子一眼叫他闭嘴。

        生产队长笑着说：“不想说……那就好，抓紧穿衣服，到大队部去说。”

      “操，别说到大队部，就是到公社我也不怕！”邓大眼现在主意倒正了，我光棍，她寡居，我们两厢情愿，虽然他是军烈属，可再婚再嫁一点也不犯法啊？可是，他一想到菊花说过要等女儿中学毕业、分了工作他们两个人再搬到一起的话，还是心里有些七上八下。

        邓大眼和菊花是左右邻居，也曾经是生死对头。那一年征兵，邓大眼体检合格，与菊花的男人争一个指标，菊花的男人用了小策略，告发邓大眼买木材做家具进行投机倒把，结果让邓大眼的军旅梦成了泡影；菊花的男人当了兵，也很快有人说媒提亲。菊花过门的那一天，邓大眼隔着墙头把一锨锯末扬在了办喜事支起的肉锅里。这是明目张胆的破坏捣乱，邓大眼为了这件事不仅挨了批斗，还只能娶一个病恹恹的女人做妻子。从此两家隔阂越来越深。菊花女儿七八岁的时候，忽然传来她男人在一次救险中牺牲的消息。眼看着就要随军的菊花成了烈属。听了菊花男人舍己救人的事迹，看到菊花痛不欲生的情况，邓大眼感觉自己渺小且卑劣，所以，明里暗里常常帮助菊花。三年前，邓大眼的妻子撒手而去。同病相怜，使得菊花的敌意和戒心冰消雪融。真正让两家化敌为友还是两年前的事，菊花的女儿不小心一脚踢到了镐头上，血管被切断。面对喷涌的鲜血，菊花慌了手脚急喊救命。邓大眼听到呼救，慌不择路直接越墙抢救，他不但用自己的新上衣包扎止血，送往医院后又为失血过多的孩子输了血。邓大眼和菊花走得更近，是因为一条蛇。晚上收工回来的菊花伸手捧面时，居然抓到了一条蛇。惊恐万状的菊花尖叫一声吓晕了。她醒来的时候正躺在邓大眼的怀里。她没有惊慌，反而感到有了依靠和支撑。她问邓大眼能不能陪她一宿。邓大眼吱应了一声，在外屋整整坐了一夜。那一夜，邓大眼想了很多，甚至连如果他爱了菊花会不会坐牢都考虑过，但事实证明，两颗相爱的心贴在一起是没有任何畏惧的。

     到了大队部邓大眼才清楚，原来自己是被当做盗窃嫌疑犯而受审的，与菊花没有半点关系。邓大眼松了口气。他知道自己是清白的，不惧怕别人怀疑。

     生产队丢了谷子，在拮据的年代必定是爆炸性的新闻，人们纷纷聚到大队部想知道偷粮食的是何等妖孽。邓大眼一口咬定自己脚正影子也不歪，生产队长继续追问羊肚手巾的下落。

      既然与菊花无关，邓大眼横下一条心不把心爱的人牵扯在一起，只回答两个字“丢了。”

      空气凝滞了，早霞的血红色映着人们憋闷的紫脸。

    “报告公安局！”物资匮乏降低了人性的标志，朴素的民风化成了悲愤的呐喊。

       村干部凝视了邓大眼许久，想从他的眼神中得到他想要的东西；生产队长像一头发了疯的蛮牛，抓着邓大眼的双肩用力摇晃；邓大眼平静淡然，用亮晶晶的目光望着天空时聚时散的云霞。云霞的红和菊花给买的那条羊肚手巾上的红道一个颜色，温暖柔和。邓大眼第一次搭在肩上问菊花是不是鲜亮了些，菊花说她选的，都是好货色，鲜亮些更让人喜欢。

      村干部耐不住性了，开始摇动电话机。

     忽然，远处传来一阵叫喊声：“爹，这是你的那条羊肚手巾，菊花婶让我赶紧送来了——”

      菊花！？

     所有人都震惊了，只有邓大眼依然平静的像一潭清水。

     就在人们猜测、议论的时候，只见菊花在一片红霞下稳步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