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婚纪念日（小小说）

王文跃

      今天是瑞秋和滢雪的结婚纪念日。他们共同走过二十五年，是硕士毕业的女儿执着要求，他们才准备庆祝一番。

       滢雪特意请了半天假，准备了几道像样的菜肴，并且制定了一个并蒂花开的蛋糕。一切准备妥帖，她便把女儿给寄来的情侣装穿在身上，又把洗澡间的热水器打开，坐在橘红的灯光下，等在城开发区上班的丈夫归来。

      起初，女儿说是要回来的，后来变了挂，推说工作忙，只能送遥远的祝福。瑞秋和滢雪觉着女儿不在家，过什么也没有意思，便犹豫起来，是女儿的一条微信让滢雪坚定了主意。女儿说：“妈，祝福您嫁给了我爸，不仅给了自己一个安稳的依托，也让女儿获得了无限幸福。但是在我的记忆里，您们只有辛劳，没有享受……女儿长大了，希望您们也拥有幸福！幸福的开端就是您们的结婚纪念日！”

    “傻孩子！”滢雪看完微信，先是笑吟吟骂了一句，然后涔涔地流下了一串泪珠，接着拨通了丈夫的电话——“我想你……”

        这是作为一个妻子第一次向丈夫这般亲昵的说话，尽管瑞秋每个星期都要回家一晚上，但是他们之间仿佛就是一台输了程序的机器，生活只是一个流程。

       电话那边久久没有回声，正当滢雪为自己的这句话感到羞涩的时候，手机里传来了丈夫哽咽的话语：“我也想你……”

       那天，瑞秋打了一辆出租家来了一趟，给滢雪开了暖气，并在居室里安了一盏橘红色的电灯，走的时候他冲着滢雪诡秘地一笑，说：“等着，我们共度一个浪漫之夜……”

       时钟已经指向了晚间七点，丈夫还没有到家。滢雪烦初冬的夜来的紧，开始为丈夫路途的安全担心。

    “六点下班，再换换衣服……差不离七点半就能到家了……”滢雪默默地算着，又拿出一瓶精装二锅头放在桌子上，心里嘀咕着：“只能让他喝两杯，多一点也不行！对了，我也沾一点，不介，没气氛……”想着，她拿过酒杯开瓶斟酒。这时，手机铃响了，是一个陌生号码。

       她有一种不祥的感觉，慌忙划动接通。

    “嫂子，瑞秋哥在市医院……”电话急促且慌张，不等滢雪再问就挂了。

       滢雪一下子瘫坐在地，哗啦啦淌了一阵子泪之后，才猛然呼唤邻居侄子开车载她到市里。

      一路上，她做了一万个假设，越想越觉着委屈了丈夫，越想越觉着丈夫过得不容易——送终父母，供女儿读书，翻盖新房……把一个威武的汉子累成了一条弯扁担。为了每个月多挣三五百，舍家奔到市里的开发区上班，去年本想买个大发开着来去方便，不想娘家哥又得了重病，一股脑把点积蓄都做了救济……

        滢雪哭一阵、想一阵，总觉着车子太慢，路途太长。

        好不容易到了市医院，滢雪撒腿就往急诊室跑。急诊室的大夫告诉她开发区送来的病人正在手术室接受手术，她便高呼着”瑞秋“不顾一切地朝那里奔去。

       朦胧间好像有人在答应，并且喊着滢雪的名字。她心里一阵狂跳，仿佛堕进阴曹地府。

       应声好像不远，就在走廊的拐角处。她睁大眼睛，突然看见满身油渍的丈夫，同样朝她奔来。

      她一阵狂喜，扑上去攥着丈夫的双手上下打量一番，然后问：“没事？”

       瑞秋淡淡地回答：“只输了200毫升，不碍事。”

     “什么200毫升？”滢雪焦急地问。

     “工厂出了安全事故，急需B型血……”

        滢雪明白了，她嗔怪地白了丈夫一眼，说：“吓死人了，也不把话说清楚!"

        瑞秋说走得急，手机落在厂子里，让同来的哥们打了个电话。

        这时，手术室的大夫又传达，病人血压又下去了，需马上输血。

         瑞秋毫不犹豫，跟着大夫就走。不料被滢雪一把拉住。

        瑞秋吃了一惊，低声说：”救人要紧！”

        滢雪微微一笑，回答：“你是家里的顶梁柱，我来！”

        大夫说：“这不是开玩笑，血型要对。”

      “我懂，我哥病的时候就是用的我的血，没错，万能的。”说着，她把丈夫关到了门外。

         当她殷红的血汩汩地流入伤员身体的时候，女儿发来一条微信：“爸妈，祝您二老，幸福一生，携手百年！”她把手机递给丈夫，瑞秋灿然一笑，问滢雪：“橘红色的灯光是不是很迷人？”

        滢雪把头倚在丈夫肩上，喃喃回答：“你的气味更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