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角地杂草丛生，灌木挨挤，常有黄鼬、刺猬蜗居。黄鼬行踪诡秘，刺猬叫声凄厉，再加上暴露的白骨，以及添油加醋的传说，使得路经此地的人不寒而栗。

       荒芜的土地像一个昏睡的老人，残喘着一丝气息却无法表达内心的痛苦和无奈。

       十年前的一个春天，一位伫立此地整整半天的老教师决定改变它的面貌。砍伐灌木划破了他的面颊，铲除草根磨烂了他的手掌，有人说他财迷，拿着退休现金还眼红这巴掌大的土地，有人开他的玩笑，说：“你杜大眼划拉了大半辈子粉笔，如今想拿把锄头过瘾。”

       杜老师什么也不说，望着小龙河潺潺的流水淡淡一笑，又继续他脚下的活计。

       土地整平了、搪匀了，分隔成了均匀的畦垅，就像信笺的格子一般齐整。清明前后，连喷两场春雨，方格子里边绿茸茸长出了一茬青稞，好奇的人凑近去看分明，原来韭菜、小葱、芫荽……正依着小龙河探头探脑。

       发哪门子财？土地是大家的，为什么便宜姓杜的！

       村长也耐不住群众的风凉话，特意到小龙河边向教过他的老师找个明白。

    “学校小食堂里的菜很贵，许多住宿生舍不得花钱，干咬馒头，我想种点菜，给孩子们补给补给……”杜老师这样说着，把从小龙河里担来的水倒进菜畦。村长支吾了一声拔腿就走，不大一会用拖拉机运来了一车鸡粪。

      鲜鱼水菜，有小龙河清水的滋润，菜畦里的蔬菜撒着欢的长，首先收获的是一茬春菠菜，杜老师割了整整两大筐用一辆独轮车推到学校食堂，并亲自和大师傅们摘洗干净，才出了校门。

      回到小菜园，杜老师愣住了，剩下的三畦菠菜一根没留，全被人割走。杜老师气得直跺脚，把提水用的塑料桶一脚踢进了小龙河。

      红塑料桶漂在河面上，随着流水缓慢向东飘去，游在河里的几只白鹅感到好奇，扑闪着翅膀和桶儿嬉戏，这一幕，触动了杜老师，他的眼前立马出现了一群叽叽喳喳活泼的学生。白鹅在水中觅食，学生在学校成长，他们要长大都离不开营养。

      “营养从哪来？不吃菜行吗！”连连自语的杜老师无奈地抄起一根竹竿，来到水边去捞塑料桶，白鹅受到惊吓，嘎嘎叫着拍着翅膀四下逃去，振动的水波让塑料桶漂远了，杜老师刚脱下鞋要下水，背后有人在说话，“我来——”话音刚落，就是哗哗的淌水声，村长淌到杜老师身边，顺手拿过杜老师手中的竹竿，把塑料桶拨了回来。

     “生气了吧？”村长像问受了气的孩子一样问老师。

     “种了就是吃的，但应该言语一声……”杜老师一边拔着茴香畦里的杂草一边回答。

      “圈个铁栅栏吧……”村长征求杜老师的意见。

      “我束缚过你们吗？栅栏圈得住村风吗？”杜老师目光炯炯，连续问村长。

      “我明白了。”村长回答。

        下午村里的高音喇叭广播：“全体党员，全体村民代表马上集合开会——”

        会议在小龙河边的小菜园里召开。围绕着乱葬岗变小菜园，围绕着一个退了休的老教师还想着孩子们，围绕着湍流不息的小龙河水该洗净人们的灵魂……

        从此，小菜园有许多劳动者；从此，小菜园一片菜叶也没少过；从此，学校的教学成绩越来越好。

       十年过去了，小菜园繁茂依然，只是他的侍者杜老师驼背了。

      夕阳下，一个学生正在写生，他把远处的耕牛和近处劳作的杜老师一起揉进画面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