蔫吧当官(小说)
王文跃
刘响,蔫吧、老实,让我找不出任何形容他的词,就像沟坡地垄不起眼的盘墩草,虽然匍匐生长,却盎然茁壮;李过,曾经的村支部公安员,现在的大社员,刘响的街坊。李过瞧不起刘响原因就是刘响一句话要锯开说的生怯劲,他不止一次地数落刘响:这样的人永远也成不了气候。
在我的记忆中,刘响三年的中学生活没说过三句话。还有一件事让我都替刘响窝火。有人开车把刘响的刚打苞的小麦轧了,开车的不仅不赔礼道歉,还嫌刘响浇过水的地脏了他的车。李过气不过,拽住车主要他赔偿刘响。刘响不做声也罢,却给车主打开了圆场:“烧油的东西不好把式,算了……”李过就地转了两圈,抡起巴掌掴在了刘响的脸上。刘响捂着腮帮白了李过一眼,嘟哝道:“谁家新车弄脏了不心疼……”李过气得一跺脚走了,留下话:“我这辈子要再管你这摊烂泥巴的事我就爬着走!”
别看刘响懒出语,可手很能,不论看到什么新鲜玩意,都能捣鼓的出。于是,在别人开厂子办企业的时候,他也在家里腾出了一间房子生产小电器。李过知道后,讥笑说:“好什么的也有,放屁都不响的主把货卖给谁?过家家凑热闹吧!”
然而,这个连放屁都不响声的刘响却凭着质量和信誉悄然发达了。直到有一天,李过偶然瞥见刘响院子里又搭起一溜简易厂房,他才哼哼唧唧地说:“坏了世界,这样的人也会过日子,不知道这小子那柱香烧对了……”
刘响富了,在许多人眼里他不该福,尤其是李过更这样想。当刘响的楼房在李过家对面拔地而起的时候,李过心里更不是滋味,他这样奚落刘响:“要饭的赶对了时,一下子拾了个狗头金……”刘响笑笑问李过:“狗头金有的是,你没看见吗?”李过的脸一阵煞白,说:“蔫皮虱子也会翻身,可到头来还是被碾的货……”
那一年村委会换届选举,李过使坏撺弄村民投刘响一票,目的是让刘响当众出丑。海选结果——刘响还真有百八十票。乡党委的干部把得票高的人员召集到村支部座谈,刘响一进门就大言不惭地说:“要是我当了村主任,我把厂子一半的收入交给村委会……”这话不径而飞,很快全村人都知道了刘响的承诺,李过暗笑:“这小子疯了,想过过官瘾……我成全他!”
凭实惠而生的村民,看中了刘响家的小楼;能游说的李过把刘响吹上了天。刘响居然真的坐在了村主任的交椅上。
当然,第一个跑来贺喜的是李过。他几分挑逗地问刘响:“施政方针是什么?”刘响回答:“发展农民联营企业。”不犹豫、不思考,完全成竹在胸。李过吃了一惊,马上,他用野心勃勃来形容刘响。
“那你的迎门炮是什么?”李过这次颇有几分认真。
“把你家连同往南那一片闲置的旧房基买过来,建一个水空调生产厂……”刘响说话间,眼里充满光芒,这让李过心里一通乱鼓。
“你小子不地道,兔子还不吃窝边草,竟打起了我的主意……我要不卖呢?”李过咂摸着嘴,摸着下巴颏上黑茬茬的胡须说。
“卖不卖你做主,可有件事我要说当面,不介我不买后悔药……我早考虑过,建厂子依旧宅基入股,从你家往南拢共有十二户闲置房,按面积大小核算,因为你的房子还住着,我家前街的房基地归你,然后再多给你价格股份……我估计如果市场打开了,你一年就能赚回来一处新房……”刘响还是第一次一口气说这么多话,反倒让李过有几分局促,
“这小子不是撅嘴葫芦,敢情是一条不会叫能算计的狼”李过这样想着,直截了当问刘响:“你入多少?”
“五成。但说回来——利润的一半要交给村委会,用在乡村改造。”
“你小子会算计,拐来拐去还是你沾光……”李过眯起眼睛一面在心里算计着,一边打量着眼前他很瞧不起的刘响,思来想去他觉得是自己成全了刘响,于是,他提出:“光一块宅基地我不干,你还要给我盖上房。”
“答应你。不为别的,就冲你当年给我的两个嘴巴,只有真心才下重手……”刘响的这番解释让李过茅塞顿开——“这小子不是没血没汗,而是宰相肚里能撑船啊!”
就在李过还想问什么时,刘响又开口:“这事如果要办,我出面不好使,我思来想去只有你最合适,只要你把闲置房基的事办妥,剩余的事交给我……拜托了,我不能没了高人!”
几句话把李过说痛快,他走出刘响家的门才一拍脑袋,自言自语道:“本想涮他一把,反倒让他当成了枪。”
刘响水空调厂办成了,得利了,第一年他兑现诺言,给村里的农田铺设了管道。第二年,利润大增,又给村里硬化了路面。又选举了,这次李过没扇动,刘响还是村长。
今年学校翻盖教学楼,李过以村民代表的身份监工,一日他度进办公室问我:“老王,刘响是你的学生,你给个评价。”我望了望正在建筑的教学楼,回答:“会说的不如会干的,它属于会干的。”
李过听后点点头,然后又说:“狗舔门帘的世代过去了……”
注:大社员:不是村干部,却具有号召力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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